第10章 宁向火中取，不愿曲中求

自己没听错吧，河东卫觊竟然称呼自己为范公？

只觉头顶发热，传遍全身，范兼拔地而起，站直了身体，如同村里东南角的功德碑一样笔直，声音都显得年轻了几分：

“卫大人请放心，彰化孝道，本就是小人本分。

小人回去后，定当善待林氏一家，绝不让任何人打扰了这孝悌之家。”

这是范兼的心里话，林晦这小子当真是了不起，三言两语，就说动了河东卫觊，连带着卫觊也称呼自己为范公。

说出去，谁能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

【范氏助孝】这四个字定然能够在汾阴县志留下痕迹。

而林晦此人，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自己回去后，得想办法再送林氏三十石栗，不能让林晦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卫觊点点头，“范公，你和管事的交接完，暂且在附近的驿站歇着吧，盐池重地，莫要停留。”

“好好好。”

范兼连忙点头，和林晦打了一个招呼，欢天喜地的走了。

林晦看着范兼远去的身影，呼出一口浊气。

转身对着卫觊道：“多谢卫公帮我。”

自己刚才那一番表现，终究还是赢得了卫觊的认可，所以他才会为自己出面。

卫觊之所以称呼范兼为范公，也是看在林晦的面子上，给范兼一个定心丸。

【范氏助孝】这桩美事，河东卫氏担保，便是真的，起码河东郡没有人敢质疑。

以后范氏不会再惦记林家田地，去除了林晦心中最大的一块负担。

让家人不被饿死，这是林晦第一个小目标，如今算是完成。

“林晦，卫公这个称呼不妥，日后莫要再用。”

林晦点头称是，抬起头，这才看清卫觊具体样貌。

身材颀长，清秀俊雅。

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同深夜明珠，清亮摄人。

林晦心中赞叹一声，不愧是卫玠的曾祖父。

（卫玠是卫觊的曾孙，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西晋时被人看死了，典故名曰【看杀卫玠】）

“既然你是替父而来，我便成全你的孝心，你安心服役吧。”

卫觊说完后，便带着裴茂去其他地方巡查。

林晦作揖送别两人，面上不动声色。

心中却有一丝失望，不过很快一闪而过。

东汉末年，各个都是人精。

卫觊、裴茂都是聪明人。

自己也不能太过奢求什么，卫觊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起码在范兼面前，承认了自己孝子的名头。

宁向火中取，不愿曲中求。

自己想要的，从来不靠别人施舍。

……

随着盐丁的队列行进，林晦在脑海中尽量回忆前世中自己看过的历史故事。

自从身体慢慢恢复，林晦前世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以前短视频随意刷过的信息，此刻都十分清晰。

卫觊，素有才名，律法人才，尊崇以律法治国，不可单凭个人好恶决定百姓生死。

他毕生都在主张通过系统法律实现社会秩序，曾编写《魏官仪》，制定曹魏朝廷的百官职位和礼仪。

也曾设置“律博士”，要求地方官员必须通晓法律，相比较其他人，可以算是爱惜百姓的大好人。

今日看来，卫觊的性格确实如此，对底层百姓还是有怜悯之心。

要不然，自己的表演可就白费了。

至于裴茂，也是大名人，官至尚书令，率军诛杀董卓余党李榷，平定关中叛乱，后来代表汉献帝授予曹操金玺、远游冠等权威物品，确认曹操“魏公“称号。

【三国志：使左中郎将杨宣、亭侯裴茂持节、印绶曹操为魏公】

裴茂的表现，就和卫觊完全不同，才华横溢，胸怀大志，颇为自傲，更像是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士族子弟，不怎么把百姓放在眼里，在他看来，百姓只是一种资源。

……

盐丁的住宿环境并不好，别说桌子凳子，连土炕都没有。

四周是土墙，屋顶是茅草，地上铺的也是茅草，除此之外，一干二净。

不过也不算干净，还有一种奇怪的臭味。

这种环境，就算是正常人，时间久了也会生病。

各县的盐丁都被打乱了重新编队，互不相识的人安排在一个屋舍。

林晦猜测，这是为了防止同乡串通逃跑或者搞其他事情。

毕竟陈涉吴广的事情，老刘家记忆犹新。

但河东郡就几个县，一个屋舍要住三十多个人，总会碰到同乡。

很巧，王二狗看到了林晦，立刻抱着衣服行囊挤了过来。

“林二郎，你刚才好有气魄，敢在河东卫氏和裴氏面前谈笑风生，我不及你！”

王二狗突如其来的谦虚，让林晦有些不适应。

“二狗兄见笑。”

“以后有什么事，招呼我就行！”

林晦点点头，“都是同乡，理应互相帮助。”

“都给老子安静点！”

伴随着怒吼从外面传来，一头黑野猪闯了进来。

众人看向黑野猪，不是野猪，原来是个矮小的黑脸汉子。

四十多岁，穿着的粗边麻衣不知为何也是黑色的，露出的四肢黝黑有力。

黑脸汉子右手拿着鞭子在空一抽，闹哄哄的屋舍顿时安静下来。

“都听好了，老子叫朱墨，在这里，就是你们的爹！

都给我老老实实听话，让你干活你就干活，让你睡觉就睡觉！

别想着偷懒，若是被我发现一次，吃一顿鞭子，同时罚钱十文，上不封顶！”

“更别想着逃跑，若是敢偷跑，家里没有三两金子赎罪，就等着脑袋被砍，挂在旗杆上喂鸟！”

等到黑脸汉子走后，王二狗低声道：“家里有三两金子，谁来服盐役啊。”

刚说完，王二狗脸色一变，惊恐看着门口。

朱墨又回来了。

他拿着鞭子扫视一圈，声嘶力竭道：

“都给老子听好了，不准在屋里撒尿！

这不是你们家，也不是畜生窝！

你在你家尿炕我管不着，

但是敢在这个屋子撒尿，老子阉了他！

麻的，真是一群畜生！呸！”

说罢，朱墨骂骂咧咧走了。

王二狗拍了拍胸膛，一阵后怕，“幸好没听见我说的话。”

林晦无语，怪不得屋子里一股怪味，看来上一批有盐工在屋子里撒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