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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妈妈说,她的婚姻中有三个人。但她算错了。她把我和威利排除在外了。
我们当然不明白她和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的直觉足以让我们感觉到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因为我们感受到了因她存在带来的影响。威利长期以来对这个女人心存怀疑,这让他困惑不解,深受折磨。当怀疑被证实时,他感到非常内疚,因为他没能早一天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我年纪还小,不会起疑心,但也不禁感到,我们家缺乏稳定,缺乏温暖和爱。
现在,妈妈去世了,这道算术题的结果对爸爸有利。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见“另一个女人”。公开去见,随时都可以。但光见还不够,爸爸想公开这件事。他要光明磊落。实现这一目标的第一步是获得“男孩子们”的支持。
先是威利被拉拢。他曾经在宫殿里偶遇那个女人,现在被正式从伊顿公学召回,去参加一个“高风险的”私人会面。我想是在海格洛夫庄园[28]。大概是喝茶的时候吧。后来从威利那里得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不过他没有透露细节,只是给我留下这样一个印象:“另一个女人”卡米拉做了努力,他很欣赏这一点,他只想说这些。
接下来轮到我了。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打针一样。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我依稀记得卡米拉和我一样冷静(或无聊)。我们都不太在意对方的意见。她不是我母亲,我也不是她最大的障碍。换句话说,我不是“继承人”。和我见面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也许能聊聊马。卡米拉喜欢马,我对怎么骑马也略有所知。除此之外,很难想象还能找到别的什么话题可聊。
记得喝茶前,我心里想,她会不会对我很刻薄,会不会像故事书里所有邪恶的继母一样。但她没有。和威利一样,我对此真的很感激。
最后,在与卡米拉紧张的谈话结束之后,爸爸和我们进行了最后的会谈。
他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们认为他应该快乐。没错儿,卡米拉在父母婚姻破裂中扮演了关键角色。这也意味着在母亲去世的悲剧中,她也扮演了一个角色。但我们明白,她和其他人一样,被困在这件事的激流中。我们不怪她,事实上,如果她能让爸爸高兴,我们很乐意原谅她。可是看得出来,和我们一样,爸爸并不高兴。我们看出了他脸上那种茫然若失的、沮丧的表情,听到了他无奈的叹息。我们不能绝对肯定,因为爸爸很少谈到感情上的事,但这些年来,根据他无意中说出来的一些小事情,可以拼凑出一幅相当准确的爸爸的“肖像画”。
比如,大约那个时候,爸爸承认,他小时候曾受到“霸凌”。奶奶和爷爷为了磨炼他的意志,让他坚强起来,把他送到高登斯顿学校[29]读书,在那里他受到了可怕的欺凌。他说,在高登斯顿,最容易被欺负的受害者是有创造力的人、敏感的人、书生气十足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爸爸。他最优秀的品质成了恶棍追寻的“诱饵”。我记得他低声说:“我差点儿没活下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低着头,抓紧他的泰迪熊。多年后他仍然和泰迪熊形影不离。爸爸无论到哪儿,都带着他的泰迪。那是一个可怜的小熊,断了胳膊,丝线耷拉着,到处都是补上的窟窿。我想,爸爸被那些坏孩子欺负完之后一定就是这个样子。泰迪充分表达了爸爸孩童时代最本质的孤独,比爸爸自己表达得更好。
威利和我都认为爸爸应该过得更好。对不起,泰迪。爸爸应该有个合适的伴侣。这就是为什么当爸爸征求威利和我的意见时,我们答应他,欢迎卡米拉加入我们的家庭。
我们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娶她。“你不需要再婚。”我们恳求道。婚礼会引起争议,刺激新闻界,让整个国家、整个世界都谈论妈妈,拿妈妈和卡米拉做比较。没有人希望这样,尤其是卡米拉。
我们说:“我们支持你。”
我们说:“我们支持卡米拉。”
“可是求你别娶她。爸,在一起就是了。”
他没有回答。
但她回答了,直截了当。在我们与她私下举行“会谈”后不久,她就开始打持久战——一场旨在与爸爸结婚并最终戴上王冠的战斗。(我们推测,一定是得到了爸爸的同意。)关于她和威利私下谈话的故事到处流传,刊登在所有的报纸上。故事里有非常精确的细节,当然,没有一句话是威利说出去的。
只可能是在场的另一个人泄露的。
而消息泄露显然是爸爸那个媒体顾问唆使的结果。这个人恰恰是卡米拉说服爸爸刚刚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