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的声音中充斥着无奈，在他看来，这便是上苍不庇佑越国的象征。
否则，又如何会发生大旱灾情呢？
倒是稳重、范蠡二人，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只是说道：“大王，为今之计，必须是先要赈济灾情，否则越国跟脚自乱，恐怕更难取胜。”
范蠡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便直接说道：“越国大部分地域都是有河水的，若是开凿水渠，引渡河水，应该是能够渡过这一难关。”
“只是....”
范蠡沉默的说道：“只是我等发现的时间太晚了，如今再开凿水渠，只怕是迟了。”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唯有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
见状，其余三人更加沉默了。
方才范蠡话里面的意思其实便是让奢再去恳求鬼神，希望鬼神能够帮助越国渡过这一场难关，只是奢不主动开口，他们也不好说出来这种打算。
而沉默了片刻后，勾践则是抹了一把脸，看着奢语气中带着恳求的说道：“奢，你能否再去会稽山询问鬼神，可否帮助我越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鬼神想要什么，只要越国有的，寡人都可以给祂。”
“而若是越国没有的，勾践哪怕是去偷、去抢，也一定会拿到东西，献于鬼神。”
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良久的沉默后，终于还是没有抵挡得住内心的那一抹悸动。
“前次所求之事，鬼神已经不愿意再见我等了，可见鬼神喜怒不可勘测。”
“然则今日之事关乎越国众生，奢愿再次前往会稽山下恳求。”
他十分诚恳的说道：“若鬼神赐见，奢必然将今日大王之语如数说清，而若鬼神不予，奢也愿投身开凿水渠之争，不负大王所托。”
奢所说的话其实勾践三人都知道，毕竟上一次鬼神发怒，几乎是将勾践杀死。
而齐国传来的消息也让众人明白，鬼神喜怒难测，且鬼神之力不可估量，若涉及太多，只怕是要葬送卿卿性命。
.......
会稽山下
当奢再次来到会稽山下的时候，会稽山如同上一次他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众人都沉默的叹了口气。
奢则是站在山下，轻声的呼唤着。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大小与自己能否见到鬼神无关，若是鬼神愿意赐见，在他来到这里的一刹那，甚至在他想要过来的那一刹那，鬼神就能够知道。
而如今这幅样子....
奢沉默的站在那里，而后跪伏在地上。
山依旧是山，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山中已经没有了人一样。
众人都有些哀伤，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会稽山。
........
桐水附近
那日与樊生交流的老者站在桐水之侧，脸上带着与那日不同的欣喜之色，指挥着周边的众人开凿水渠，一个替换一个，而所有人都察觉到，当自己踏入开凿水渠的“工地”时，他们的身躯都突然变得有力起来。
而他们在离开之后，虽然会失去如今的力气，但却不会“额外”丢失力气和精力。
就像是他们在开凿水渠的时候，所使用的力气和精力是“额外”的一样。
老者早已经将自己遇到了“鬼神”的事情告诉了众人，众人也都明白这是属于鬼神的恩赐，但却有几个人不明白为何鬼神不愿意降下伟力直接开凿成功水渠，反而是让众人一点点的开凿呢？
这样鬼神的“神力”并不会节省多少。
这一点，老者也有些好奇，但他却从来不会问。
鬼神愿意恩赐，那是鬼神的仁慈与怜悯，鬼神不愿意恩赐，那也是应当之事。
“老丈，些许时日不见，你脸上的愁容已经消失了啊。”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老者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惊喜，而后便是恭敬谦逊的回过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樊生：“有鬼神护佑，今岁不会遭遇旱情了，自然就没有了愁容。”
樊生将双手拢在袖子里，静静的看着远处劳动的人们，脸颊上也带着些许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十分平淡寻常，像是平凡的一天里面的一个平凡的笑。
“老丈说什么鬼神护佑？”
他指着那远处正在劳作的众人说道：“能躲过旱灾，不过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努力罢了，又与鬼神有什么干系呢？”
樊生淡淡的说道：“历来，苦心人天不负。唯有人自身努力起来的时候，上苍才会降下怜悯与恩情，或许是帮扶，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但....哪怕是没有鬼神的存在，没有上苍的帮助，你们也能够解决这一场灾情。”
“水渠修好之后，往后无论是旱灾还是涝灾，你们都可以凭借着这一水渠生活了。”
“这都是人的力量啊。”
“而非是鬼神之功。”
听着樊生的话语，老者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他看着樊生，脸上的谦虚与恭敬依旧。
“我明白了。”
老者微微一躬身：“鬼神之所以不愿意降下伟力直接将水渠修成，目的便是为了让我等众人知道，苦心人天不负的道理。”
“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便不能够有依靠别人的心思，而是要依靠自己，当自己努力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万事万物或许都会提供帮助。”
他轻叹一声：“只是可惜，有些人不明白这些道理啊！”
樊生却是摇头没说什么，淡淡的看向天穹的方向。
“今岁之秋冬，或许该有一场雨。”
一场雨？
老者的脸上带着困惑与惊喜：“难道....？”
樊生微微摇头，表示不可言语说出。
于是老者再次问道：“先生，只是不知这雨何时能够下？”
樊生抬起头，望着天穹，随口说道：“当水渠修成之时，便是这秋雨落下之日。”
远处忽而传来欢呼声，正是这附近的村庄将“水渠”修成了的庆祝声。
老者一愣，正待询问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人再次消失了。
而一滴雨恍惚之间，落在老者的脸颊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
自敬王三十六年的春天到敬王三十七年的秋天的第一场雨，恍惚之间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