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拜师

祠堂外，明晟一眼便看见了为首的那位二舅爷。

他毫不犹豫的上前，单膝跪地。

脑中想着各种悲惨之事，酝酿了好一会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继而指着那杨嬷嬷的尸体悲声道：

“孙儿自有记忆以来，便受尽了此恶奴的刁难折磨，为求清静，孙儿甚至不得不搬出七方房，去了族中最偏远的幽月居。”

“然而此恶奴却仍旧不肯放过孙儿，想要趁机害孙儿性命。”

“若非薛府医医者仁心，看不过眼，帮了孙儿一把，杀了这恶奴，孙儿今日只怕没有命在了。”

说着，他双手抱拳猛然拜下，声音颤动。

“还请二舅爷和诸位族中长辈，为孙儿做主！”

一旁，早已经筋疲力尽的薛府医才刚刚将杨嬷嬷的尸身放下，听到此话，脸皮紧了又紧，眼中尽是苦色。

说好的作证，结果一转眼就成了帮凶。

但想到明晟怀中的药丸，他也只好苦着脸跪了下去。

“小人作证，少爷所言句句属实。”

见状，此地气氛一时间颇有几分古怪。

二舅爷眼神微凝，快步上前将明晟搀扶起来，拍了拍明晟的肩膀，沉声道：“你放心，此事你族中定会为你做主。”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仆从，怒声道：“明长恩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还没到？”

“哼，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他这个爹到底是怎么当的？”

“居然能让一个奴才欺负到主子头上？”

话音未落，便见明长恩从不远处的回廊快步而来。

他行色匆匆，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二舅，这是哪里话。”

说着，他看向明晟，眼眸沉了沉。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知道来寻为父，却来打扰族中长辈，难道柳若雪便是这般教你的吗？”

明晟心头微冷，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垂首道：“孩儿知错，只是一时失了方寸，还望父亲见谅。”

二舅爷连忙将明晟拉到一旁，冲着明长恩训斥起来。

“就知道在孩子身上耍威风，连几个奴才都管不好，竟然生了害主之心，此事你定要给族中和我这孙儿一个交代！”

说着，他神情微冷，寒声道：“你若是做不好这三房的主，那便换个人来！”

明长恩神情悚然，当即道：“二舅放心，侄儿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老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明晟，意有所指的问道：“这奴才是你母亲身边的人，你怎么想？”

他口中的母亲自是三房的大娘子薛梅。

闻言，明晟瞪大了眼睛，似乎满是不解，随即以一种十分肯定认真的语气道：“此事肯定与母亲无关，定是母亲被这恶奴蒙蔽了。”

二舅爷拍了拍明晟的肩膀，神情带着几分满意。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明晟点了点头，便一一拜别了族中各长辈。

他知道，今日这场戏唱到这里，便差不多了。

他没有将中毒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意义不大，最多也就将薛府医弄死。

他不可能以此事将薛梅这位三房的当家主母扳倒。

薛梅甚至完全可以将所有罪责推到死去的杨嬷嬷身上。

与其继续闹下去，倒不如见好就收。

至少，今日之后，他在明家的处境将截然不同。

便是薛梅也再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他母子二人下手。

另外，他应该还会获得一份价值不菲的补偿。

就目前来说，足够了。

一切，来日方长。

……

回了幽月居，柳若雪已经将屋内的床单换了，地板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

明晟上前抓着柳若雪的手道：“娘，放心，从今往后，没有人再敢轻易欺辱我们。”

柳若雪眼眶含泪，有感动，也有难过。

“都是娘拖累了你。”

明晟咧嘴，笑的分外灿烂。

“有娘在，孩儿才不是无根之木，何来拖累？”

“娘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日后孩儿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娘来帮衬呢。”

柳若雪心头酸涩，却也生出了几分念想。

“好，娘一定好好将身体养好，晟儿让娘做什么，娘便做什么。”

明晟扶着柳若雪进了屋，又换了件衣裳，便去了院内的小厨房做起了午饭。

为了防止薛梅继续毒害他们母子。

早在十日前，他搬到这幽月居后，便在院内开了个小厨房，每隔两三日去明家后厨取些肉菜，自己做饭。

做的算不上顶尖，但至少安全。

用过了饭，临出门前，他还是专门叮嘱了柳若雪几句。

虽然正常情况下，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有人上门找事。

但女人的心思本就难测，更别说薛梅还怀了孕。

看来，他得尽快解了毒不说，还要寻个信得过的丫鬟。

至少，若是再发生今日之事，能有个人及时去知会他。

说起来，今日他若是回来晚了，怕是只能看见一具尸体了。

一想到此处，他便忍不住有些后怕。

心头对于薛梅的杀意便又更添了几分。

等他收拾心情到了学堂，曾经仿佛透明人一般的他便迎来了数十双眼睛的注目。

眨也不眨，有惧有怕，却也有几分难掩的崇拜。

都是几岁十几岁的孩子，忽然出了个一怒杀人的小伙伴，自然令人侧目。

其中有不少人甚至还偷偷看见了中午明晟那一身鲜血的骇人模样。

眼下明晟这一副弱不禁风，岁月静好的模样，着实让他们有些心神恍惚。

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接近好，还是远离好。

明晟也没有什么套近乎的打算，自顾自的回到了座位。

依照他的规划，他在这个学堂待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即便是同龄人，他们未来的交集也不会太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一个月之后的府试。

那会是他改变自身命运的起点。

古怪的氛围中，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放堂过后，一封笔锋苍劲的推荐信被交到了明晟手里。

明晟接过推荐信的同时，杨老夫子忽的出声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明晟微微一怔。

弟子和学生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以杨老夫子的身份和威望，成为他的弟子，好处之多，简直数不胜数。

尤其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处境。

此事比之雪中送炭还要更甚。

只是迟疑了片刻，他便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拜见恩师。”

杨老夫子抚须大笑，道：“好，好，好。”

他起身将明晟搀扶起来，表情有些严肃和认真的说道：“日后，你便是我杨修则的关门弟子，日后你若是再受了委屈，便寻为师替你做主。”

明晟唇角轻抿，心头滚烫。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娘亲之外，感受到的第二份难得的善意。

“弟子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