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音乐，这在墨洛尔是一件非常庄重的事。
传说五百年前伟大的启迪者瓦伦丁，正是在蒸汽轰鸣作响的鼓动中。
发现隐藏在平凡之下的伟力，听到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呼唤，将智慧与理性传播于墨洛尔落后的大地。
这连带着影响了墨洛尔的音乐风格，以宏大、响亮与规整为主。
钢琴都是娘们的玩意，真男人都是大提琴当小提琴拉，管风琴肩上扛，乐团人均小型蒸汽机。
瓦尔德拉达有一片专门用于文化活动的区域，内里分布着诸多好似宫殿的剧院与大厅，巴洛克式建筑外裹着一层厚重突兀的黄铜管道。
稍微靠近还能见到管道的微微颤动，若是不想花费入场欣赏演出，也可自行将耳朵贴在管道，让宏大响亮的声音浸染心神，留下一个需要前往医院治疗的难忘回忆。
“萝莉控深渊意志在上……”
维克多深吸一口气，对于即将踏足的噪音之地满是畏惧。
这具肉体的感官很敏锐，显然西尔德在处理掉丰饶之母残留的侵蚀前，花费诸多精力保证能容纳高阶魔鬼的凭依。
停车的广场并无噪音，但他已能在输声管道模糊听见震耳欲聋的蒸汽轰鸣。
若等会要听的音乐是这种类型，维克多会当场使用一记空间震爆，让这帮刁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折磨。
“这边走……”
艾琳挽住维克多的手腕，就像无数行走在广场中的男女一样，向着预定的剧院前行。
一抹香味涌入维克多鼻腔，他细细嗅了一把，是茉莉与莺尾花的气息，莫名感觉到一种平静……
嗯，没有大蒜。
“墨洛尔比较忌讳的风俗，你应该知道吧。”
“不要随便点评一同参观者的容貌、衣着，也不要在欣赏文化活动时擅自点评，即便演奏者的水平和狗吠无异，也只能通过结束赠送的匿名信奉提出建议。”
“嗯，看来能好好听一场音乐会了，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
艾琳眯着月牙状的眼睛，带着维克多走入一座规模中等的剧院。
内里装饰与魔鬼姥爷预想中并无太大区别，即便对蒸汽机械很是崇拜，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喝机油长大的教会神父。
人类正常审美会让室内装饰保持整洁规范，将一些必须管道仪器安置于墙壁边缘，再涂抹符合剧院色调的油漆，通常会是金色的，让每个地方都是金色大厅。
美丽的女士在何处都会引来一阵瞩目，但与维克多想象中一帮色狼姥爷偷摸摸盯着艾琳不同，来这间萨拉特剧院的人，大多是年轻的男女。
从行走时的亲密姿态，以及对视的温柔目光判断，这有点像……嗯，他印象中的情侣酒店大厅。
“罗蒂女士是一名与当前墨洛尔音乐传统有明显差异的音乐家，她并没有将天赋放在宏亮规整的乐章中，指下优雅、轻灵的音符能刺入每个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艾琳摇晃着身体，似乎已经陶醉于即将听到的美妙乐章，显然这是位极其仰慕罗蒂女士的姑娘。
但已经依靠在红色丝绒椅子的维克多，看着摆放于四十米外舞台上的钢琴，以及逐渐入场的人群，双手环胸想到一件事：
“剧院……晚间有售货员卖红茶吗？”
“我的女神，维克多，你就不能改改不解风情的毛病吗，这可是一个浪漫的地方。
传说马歇尔将军正是此与夫人结识相爱，用一段动人委婉的诗歌赢得……”
维克多保持抱胸动作，而艾琳依然在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
两人的位置在场地中央的观众席，这一对看似不合的男女，立即就引起了诸多好奇的目光。
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从维克多耳中传来，一名看起来是独自欣赏音乐会的褐发蓝眼青年，正试图劝导他哄女士开心。
“先生，您应该考虑如何让这位美丽的女士享受音乐即将带来的快乐，而非与我一样，陷入独自哀叹的苦闷中。”
“所以你失恋了？”
老实说，维克多对旁边小伙子的兴趣，远比唠唠叨叨的艾琳要大，如果能听别人的痛苦，这不正是自己的快乐吗。
青年尴尬笑了笑，他没料到有人会第一句问出这种事。
“我只是想通过聆听罗蒂女士的乐章，缓解心中难以压抑的情感。”
“哦……所以你是在暗恋，明白，明白。”
为了找乐子，减少毫无乐趣的空闲时间，维克多偷偷从内夹中抽出一个坚硬的物体，在坚硬书壳尚未抽出时，一只手已将《莫克夫人》牢牢按住。
艾琳喘着粗气，她事先提醒过维克多，不能在剧场将《莫迪夫人》取出，但显然某人并不在意。
“你，你不能把这……东西拿出来。”
维克多一扭头，怒不可遏宣泄着内心的激动：
“你这女人，我是在和身旁的先生交流对爱情的感想。
你谈过恋爱吗？
感受过对某人倾慕却难以述说的痛苦吗？
知道我们男人站在心爱之人面前，触而不及的彻骨感触吗？
见过那些压抑内心所爱而陷入疯狂的人吗？”
艾琳一时尴尬了，她真没谈过，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成熟冷艳，实则还是个爱情上的雏鸟。
她刚想狡辩，说有无数追求者，只要一个念头，自然有合适的对象。
但……那位搭话的青年，在听闻维克多连续四个问句后，已是拉住他的大手，眼含热泪，激动神色仿佛是找到了知己。
“先生，您，您说得太对了，爱而不得的彻骨痛苦，是那些轻易寻觅到爱情之人无法体会的……
我多想忘掉她，但每次想到她在余光中的背影，都会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青年激动之中，居然一把搂住维克多，不顾诸多古怪的目光，用力拍打知己的后背。
“我懂，我懂……最初会欺骗自己，她不算什么。
但每次碰面时的感伤，每次相隔时的遗憾，像是一场正在演出的舞台，可直到剧终散场，甚至没有在观众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维克多又准备抽出《莫迪夫人》，悉心教导青年该学习哪位前辈的丰富经验。
什么暗恋感伤，都是上辈子小学的事了。
要知道哄骗深陷于爱情中的男女，也是魔鬼的惯常业务，这次就当试手练技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