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失眠的夜里,我宁愿躲在直播间听陌生人的声音,也不敢给通讯录里的朋友发一句“在吗”。
遇见方南那天,我其实兴致缺缺可当他说“不要选我”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叛逆一次——就像小时候明明怕黑,却偏要独自走完那条没有灯的巷子。
他叫我“老师”,可我什么都没教会他。
除了如何伤害我。
...
我做了件蠢事。
“方南,”我攥紧被角,“你知道…那种倾向吗?”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声音。
“嗯。”他的呼吸声突然变重,“…很巧,我最近在研究这个。”
我们谁都没挂电话。
盛夏夜里,蝉鸣声里,他的声音逐渐染上危险的温度:“老师现在穿着什么?”
我缩进被子:“…睡衣。”
“描述给我听。”
那晚我们隔着电话触碰彼此,像两个在黑暗里交换秘密的共犯。
……
我偷偷收藏了很多碎片:
他第一次说“晚安”时轻微的电流杂音
他感冒时念《小王子》的鼻音
某次深夜他忘记关麦,传来的打火机声响
这些碎片拼不成完整的他,却足够扎破我的手指。
坦白倾向那晚,我在被窝里发抖。
当他用那种危险的语气问“老师现在穿着什么”时,我突然理解了飞蛾——原来真的有人甘愿焚身于虚幻的光亮。
……
《夏日回声》录制最后一场戏时,我哭了。
他隔着玻璃看我,嘴型在问“怎么了”。
我没告诉他,那个结局太像预言。
……
拉黑他之后,我养成了三个习惯:
在日历上划掉没有他消息的日子
收集所有印着鲸鱼的物件
深夜用游客账号听他的直播
刘源说这叫自虐,我觉得这是赎罪——为那个不够好却奢求永远的自己。
爱尔兰的雨真冷啊。
当他站在桥上说“我要结婚了”时,我竟然在数他领口有几道褶皱。这样就不用数自己心跳漏了几拍。
……
现在我也成了别人的“深夜电台”。
有听众写信说:“你的声音像淋过雨的玻璃。”
他们不知道,雨是某个人留在时光里的潮气。
……
偶尔还是会点开《夏日回声》。
听到他配音的角色说“再见”时,我会对着空气回答:
“嗯,夏天结束了。”
我拉黑他们的那天,手指在发抖。
三年的聊天记录,从大学到毕业,从分享早餐照片到深夜痛哭的语音,一条一条地删。
方南在电话那头轻声说:“没事的,我在。”
我信了。
——即使我知道,“永远”这个词,本身就是个谎言。
我是个很极端的人。
要么全部,要么全不。
朋友说错一句话,我会在心里默默扣分,直到某天清零,然后毫不犹豫地切断所有联系。
方南是例外。
他见过我最刻薄的样子,听过我最恶毒的抱怨,却还是说:“夙月,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信了。
——即使我知道,人都是会变的。
后来他越来越忙。
消息从秒回到隔天回,再到“在加班,晚点说”。
我盯着手机屏幕,想起他承诺“永远陪着我”的那个夜晚,心脏像被钝刀缓慢地割。
——原来“永远”的保质期,只有三个月。
我删掉他那天,没有哭。
只是把聊天记录备份,然后清空。
像处决一段感情,冷静得可怕。
刘源骂我:“你他妈就是个疯子,谁受得了你?”
我笑了:“所以我才先下手为强啊。我不想在他面前歇斯底里,不想毁掉我在他心中最后一条形象,我希望我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完美的,我想要体面的离开。”
——与其等着被抛弃,不如我先转身。
后来我常去他们常去的直播间。
不进去,就挂在外面听。
听他和别人说“晚安”,听他用曾经哄我的语气逗别人开心。
——原来“永远”是可以复制的。
某天深夜,我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夙月……”他的声音沙哑,像很久没睡。
我挂断,拉黑,关机。
然后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直到嘴角发酸。
——你看,我连最后的机会都没给他。
现在,我依然是个极端的人。
不信承诺,不碰永远。
可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想起他说“我会保护你”时,眼里闪烁的光。
——多可笑啊,我竟然真的信过。
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他骗了我,是我骗了自己。“永远”这个词,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