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烟火秦淮

晨光穿过茶馆后厨的雕花木窗，在案板上洒下铜钱状的光斑。郑怀仁的玉化右手捏着擀面杖，试图把面团揉成汤圆，却总在掌心黏成青铜碎屑。新来的账房先生杜仲蹲在灶膛前添柴，灰扑扑的长衫后摆被火星烧出个铜钱状的破洞。

“郑先生，您这汤圆能砸死狗！“

厨娘阿碧叉着腰笑骂，胸前的银锁链随着笑声晃动。她夺过面团时故意蹭过郑怀仁的手腕，指尖沾着的糯米粉在他玉化的皮肤上画出滑稽的胡子：“这才是正经汤圆——哎哟！“

灶台突然炸响。杜仲手忙脚乱地拍打窜出的火苗，火星溅到阿碧的银锁链上，链子突然活过来似的缠住蒸笼。笼屉里本该是芝麻馅的汤圆，此刻却蹦出九只青铜青蛙，蹲在灶台上鼓腮发出铃铛般的嗡鸣。

林小满的虹发从门帘后探入，发梢卷走最肥的青蛙：“这是九空派的传信蟾，专吃负心汉的舌头。“她今日穿了件墨绿织锦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腿链缀着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带起摄魂的脆响。

阿碧突然往杜仲后颈贴了张黄符：“杜先生昨夜偷看春宫图，该让蟾蜍治治！“符纸遇热自燃，吓得杜仲抱头鼠窜，撞翻了泡着青铜碎屑的糯米缸。

午后的夫子庙茶市人声鼎沸。郑怀仁拎着竹篓跟在林小满身后，玉化的右手裹着蓝印花布——布下藏着从蟾蜍肚里剖出的青铜密信。林小满的虹发绾成慵懒的堕马髻，鬓边斜插的鎏金步摇坠着九枚铜钱，随步伐轻摇时折射出蛊惑人心的碎光。

“郑先生，这匹杭绸可衬我的发色？“

林小满突然驻足布庄，孔雀蓝的织锦在她指尖流淌如星河。掌柜的看直了眼，量尺滑落在地竟变成条青铜小蛇。郑怀仁的玉化右手突然刺痛，布匹暗纹里浮出微型星图——正是第十口青铜棺的方位。

隔壁胭脂铺传来银铃般的笑。阿碧正试戴珍珠耳珰，故意将丹蔻抹在杜仲的账本上：“杜先生昨夜说梦话，喊着'虹姐姐饶命'呢~“杜仲面红耳赤去抢账本，撞翻了盛着朱砂的瓷罐。鲜红的粉末漫天飘洒，落在行人肩头竟凝成“九“字血符。

林小满的虹发突然暴长，卷住即将坠地的青铜蟾蜍香炉。炉盖掀开的刹那，青烟凝成周墨的残影：“小心烟火...“话音未落，街角爆米花摊突然炸响，崩出的不是米花而是青铜碎屑，路人的惊呼中混着九声蛙鸣。

暮色染红秦淮河时，郑怀仁被阿碧推进挂着“玉清池“木匾的浴堂。雕花屏风后水雾氤氲，林小满的虹发在浴池中铺展如星河，发梢缠着青铜酒壶往白玉杯里斟酒。水波荡漾间，她肩头的九渊星图若隐若现，锁骨处新添的刀痕还渗着银血。

“郑先生打算隔着屏风盯到几时？“

林小满的足尖挑起水花，溅湿了郑怀仁裹手的蓝印花布。玉化的右臂遇水渗出青铜汁液，在池边青砖上蚀出卦象。阿碧突然从梁上翻下，湿透的肚兜映出胸口发丘印的轮廓：“杜先生在外头把风呢，保管连只公蚊子都飞不进来~“

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林小满的虹发缠住郑怀仁的腰，将他拽入池中。温热的泉水裹住玉化身躯的刹那，他看见水底沉着九盏青铜河灯，灯芯竟是未燃尽的婴儿脐带。林小满的指尖划过他胸口的龟裂纹：“明日冬至，该备年货了...“

屏风突然被撞开。杜仲举着冒烟的罗盘跌进来，鼻梁上的圆片眼镜歪斜：“卦象说...说今夜子时...“他猛地噎住——罗盘指针正死死指向林小满腿链上的青铜铃铛。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酒香飘进茶馆阁楼。八仙桌上摆着九道诡异菜肴：青铜蟾蜍炖豆腐、铜钱草拌木耳、还有碗浮着银血珠的酒酿圆子。阿碧醉醺醺地趴在杜仲肩头，往他耳朵里吹气：“杜先生猜猜，奴家肚兜上绣的什么卦象？“

林小满的虹发在烛光下褪成月白色，旗袍领口松了两颗盘扣。她赤足踩着郑怀仁的玉化膝盖，将青铜酒樽抵到他唇边：“喝了这杯合卺酒，才许你瞧年货单子。“酒液入喉化作滚烫的铜汁，灼得他看见1937年自己在棺中饮血的画面。

杜仲突然惨叫。他手中的蟹八件突然活过来，蟹钳夹着枚青铜戒指往阿碧无名指上套。戒指内侧刻着“甲戌除夕“，镶着的铜钱齿正啃咬她的皮肤。林小满的虹发扫过桌面，汤碗里浮出周墨的脸：“年兽要醒了...“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五色火光中，九盏青铜河灯顺秦淮河漂流而下，每盏灯芯都蜷缩着长鳞片的胎儿。郑怀仁的玉化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在起雾的窗棂上画出九宫阵——阵眼处赫然是穿着大红嫁衣的林小满，盖头下渗出银血。

五更天的梆子声漏了九响。郑怀仁在库房清点年货，玉化的右手抚过成捆的炮竹——红纸下裹着的不是火药，而是青铜碎屑。林小满拎着鎏金手炉倚在门边，虹发间簪着朵滴血的腊梅：“城西棺材铺新进了批上等柏木，说是专打...婚棺。“

阿碧突然从房梁倒挂下来，肚兜系带松垮地垂在郑怀仁眼前：“杜先生买了九十九斤糯米，说要包够吃到除夕的汤圆~“她指尖弹出一枚铜钱，正卡进郑怀仁玉化的指缝。铜钱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青铜蜘蛛，顺着血脉钻进心脏。

地窖突然传来巨响。杜仲灰头土脸地爬出来，举着半截青铜烛台：“那些...那些玉俑在吃年糕！“烛光映出他背后的可怖景象——九具穿大红袄的玉俑围坐桌旁，桌上的年糕正渗出银血，每咬一口就生出枚铜钱齿。

（挂在檐下的腊肉突然滴落青铜汁液，在地上凝成“除夕迎亲“四个血字。林小满的嫁衣从箱底滑出，衣摆金线绣着的不是凤凰，而是九条缠绕的青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