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香浮动

晨雾未散，南京城南的早市已飘起油条焦香。郑怀仁拎着竹篮穿行在摊位间，玉化的右手裹着蓝印花布——布下藏着的青铜蟾蜍正隔着布料啃咬他的掌心。阿碧跟在身后，桃红绣花鞋故意踩住他的影子：“郑先生，给奴家买支茉莉绒花嘛~“

卖绒花的老妪咧嘴一笑，满口铜钱牙叮当作响。她掀开蒙布的木匣，上百朵绒花突然振翅飞起——每片花瓣都是青铜薄片，花蕊里蜷缩着米粒大的铜钱蜘蛛。郑怀仁的玉化指节突然抽搐，篮中鸡蛋“咔嚓“裂开，蛋黄里浮出半枚发丘印的纹样。

“要这朵带血的。“林小满的虹发从人群缝隙探入，发梢卷起匣底褪色的茉莉簪。花瓣剥落的瞬间，露出里面嵌着的青铜镜残片——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街景，而是1937年焦土上倒悬的九口棺材。

杜仲抱着账本跌跌撞撞挤来，鼻梁上的圆片眼镜滑到嘴边：“卦、卦象说今日忌市...“话音未落，炸油条的铁锅突然倾翻，滚油泼在青石板上竟凝成“九渊开“三个血字。摊主抄起铜勺去刮，勺柄突然活过来似的缠住他的脖颈——竟是条青铜小蛇！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云裳阁“二楼绣房。林小满斜倚湘妃榻试嫁衣，金线绣的九条青铜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阿碧跪坐在脚踏上穿珍珠，每穿一颗就在杜仲的账本上记一笔：“东珠九十九颗，合九渊之数~“

“郑先生觉得这腰身可妥帖？“

林小满突然转身，嫁衣后摆扫落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郑怀仁玉化的手背，竟蚀出微型星图。他瞥见嫁衣内衬绣着密密麻麻的夏篆，针脚处渗出银血——那些字迹正缓慢游动，逐渐拼出“除夕夜，龙抬头“。

阿碧突然扯开杜仲的衣领：“杜先生这儿也绣着字呢！“杜仲后颈的铜钱胎记突然凸起，化作活物钻出皮肤——竟是只青铜壁虎，叼着半截红线窜上房梁。林小满的虹发暴长如网，发梢缠住壁虎时，梁上积灰簌簌震落，露出刻满卦象的青铜横梁。

绣架上的绸缎无风自动，浮出1937年的南京城地图。地图上的总统府位置裂开血口，伸出九条青铜锁链缠住嫁衣下摆。郑怀仁的玉化右手突然恢复知觉，指尖触到林小满腰间的鎏金腰带——暗扣弹开的刹那，九枚铜钱镖疾射而出，钉穿地图上的九口悬棺！

子时的秦淮河漂满祈福河灯，烛光映得水面如血。郑怀仁站在画舫甲板上，玉化的右手捏着半块月饼——枣泥馅里裹着青铜残片，齿痕处渗出银血。林小满的虹发绾成新娘髻，嫁衣上的青铜龙在月光下鳞片开合，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

“该饮合卺酒了。“

阿碧捧着青铜酒壶扭腰走来，桃红绣花鞋突然打滑。酒壶脱手飞向杜仲，被他用账本凌空截住——本子“哗啦“翻开，夹着的春宫图页正好糊在他脸上。“哎哟！杜先生这是急着入洞房呢~“阿碧笑得花枝乱颤，肚兜系带勾住了船帘流苏。

杜仲手忙脚乱扯下图页，圆片眼镜滑到鼻尖：“乾、乾为天，这卦象...哎？“他突然僵住——春宫图里的男女竟在纸面蠕动，女子肩头赫然浮现九渊星图！林小满的虹发扫过纸面，墨迹突然活过来似的，书生模样的男子提着裤子跳下船栏：“非礼勿视！“

交杯酒泼洒在甲板，凝成周墨残破的脸：“快逃...“话音未落，河底升起九盏青铜灯笼。阿碧抄起绣鞋砸向最近那盏：“叫你吓老娘！“鞋跟镶的东珠“当“地击中灯芯胎儿，那团肉球竟“哇“地哭出声，喷了杜仲满脸青铜黏液。

“阿碧姑娘！这...这是童子尿啊！“杜仲抹着脸惨叫，账本掉进河里，惊起一串铜钱状的涟漪。

舱房内的龙凤喜烛淌着银泪。林小满的嫁衣滑落肩头，锁骨处的星图渗出血珠，在鸳鸯锦被上画出九宫阵。郑怀仁的玉化身躯压碎床板，露出底下暗藏的青铜棺椁——棺盖表面赫然刻着两人的合婚庚帖，字缝里钻出细密的铜钱藤蔓。

“这才是真正的洞房。“林小满的指尖刚触到棺椁，窗外突然传来杜仲杀猪般的嚎叫：“郑先生！有蛇！有蛇啊！“

只见杜仲倒吊在船窗外，裤腰带被青铜小蛇叼着荡秋千。阿碧举着烛台追打，肚兜上绣的胖娃娃突然开口：“坎卦主险，快撒糯米！“

“撒个鬼！老娘穿的是新肚兜！“阿碧一怒之下扯出两团棉絮砸去，正好堵住蛇嘴。小蛇“咯“地打个青铜味的饱嗝，拽着杜仲的裤衩“哧溜“滑进河里。

棺内郑怀仁嘴角抽搐：“我们...要不要救...“

“春宵一刻值千金。“林小满的虹发缠住他脖颈，突然从嫁衣暗袋摸出个青铜拨浪鼓，“先给未来孩儿取个名？“鼓面转动间，1937年的自己正抱着玉化婴儿站在焦土上，婴孩胸口发丘印突然“哇“地哭出一串铜钱。

突然棺盖“咣当“震动，阿碧的脑袋从缝隙挤进来：“打扰了！杜先生卡马桶了！“她身后传来杜仲闷吼：“是八卦锁！这是八卦锁啊！“

（一条青铜小蛇从马桶钻出，顶着杜仲的圆片眼镜扬长而去，镜片上倒映着九口悬棺的凶光。）

五更天的梆子声漏了十三响。郑怀仁从棺中爬出时，画舫已漂到秦淮河最僻静的河湾。梳妆台上的鎏金妆奁自动开启，露出九层暗格：第一层盛着染血的合卺杯，第二层摆着碎裂的青铜镜，第三层...直到第九层，蜷缩着杜仲被缩成三寸的尸身！

“杜先生替咱们挡了灾呢。“

林小满对镜梳着褪色的虹发，发梢卷起妆奁底的黄历。腊月廿三的日期被血圈标记，旁注小字：“送灶神，备九牲，青铜鼎裂十七痕“。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傅恒在长白山冰层下的身影——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正指向2015年的故宫地库。

河面突然炸起水柱。九口青铜棺破水而出，棺盖表面浮现出婚礼喜宴的场景——每口棺材里都坐着穿嫁衣的林小满，正将发丘印刺入不同年龄的郑怀仁心脏！

（阿碧的绣花鞋漂过棺椁，鞋尖缀着的东珠突然爆裂，露出里面冻着婴儿面孔的青铜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