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龙与地下城(1985)

几天后，地下室潮湿的霉味裹挟着铅笔屑在空气里打转。

阁楼传来第三声闷响——母亲又在往行李箱里扔高跟鞋。金博尔用瑞士军刀撬开一罐樱桃可乐，金属摩擦声惊动了天花板上结网的蜘蛛。

三颗金脑袋挤在《龙与地下城》角色表上方，埃隆的圆规尖正划过“地下城主守则第42条“。

“火焰箭消耗两点法力值！“金博尔把骰子攥出汗，桌角摆着母亲没收到第三把的瑞士军刀。刀柄上刻着“致永远缺席家长会的父亲“，这是他上周从信箱偷拿的生日礼物。

“等等。“埃隆按住表弟手腕，羊皮纸地图在他膝头沙沙作响，卷轴边缘沾着昨夜实验残留的硝酸银痕迹。“东侧走廊有反魔法结界，记得上周矮人铁匠给的磁石吗？“

彼得·赖夫的铅笔“啪嗒“掉在《怪物图鉴》上，书页间飘落几张全A成绩单，最上方用红笔写着“物理老师：建议参加奥数集训“。这个总是把衬衫塞进裤腰的优等生，斯塔克的表弟——此刻正盯着半精灵盗贼的生命值发呆：“你上周就埋好了伏笔？“

地下室灯泡突然闪烁，埃隆的镜片反光遮住了瞳孔：“知道为什么量子物理学家喜欢桌游吗？“他掀开地图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傅里叶变换公式，“所有概率都藏在波函数里。“

三个月后，他们站在市立图书馆比赛现场。彩色玻璃将阳光切碎成圣武士铠甲的光斑，橡木穹顶下漂浮着十二面体骰子形状的吊灯，彩色玻璃将阳光切碎成圣武士铠甲的光斑，在《霍比特人》首版书封面上跳着光的探戈。

十二张木桌旁坐着胡子拉碴的大学生，他们T恤上印着“甘道夫粉丝俱乐部“和“魔戒远征队1983“，手指烟渍比但丁的地狱分层更鲜明。

主办方负责人擦拭着“1985年度冠军“奖杯，冲三个孩子撇嘴：“未成年人该去拼写比赛。“

“规则第7章第3条，“埃隆翻开精装手册，书脊里突然掉出半张元素周期表，“未限定参赛年龄。“

金博尔的手还在发抖，他圣武士盔甲下的棒球衫浸满汗渍，想起昨天被没收的《花花公子》还藏在奖杯底座。他们抽到的地下城主是个穿灯芯绒西装的男人，胸牌上印着“理查德·格雷，三届冠军“。他展开一卷烫金地图，羊皮纸边缘烧焦处露出铅丹颜料——这种中世纪僧侣常用的赭红色，昨夜刚出现在埃隆的化学作业里。只见纸上写道：女祭司NPC的眼泪正滴在“被诅咒的圣殿“标记上。

“你们的任务是拯救艾丽莎女士，“理查德转动翡翠戒指，戒面内侧闪过微型计算尺的刻度，“找出叛徒并处决他。“他嘴角的法令纹像两道括号，把胜利宣言提前括在其中。

埃隆突然举起《城主守则》，书页间飘出蓝花楹标本：

“干燥花瓣在空调气流中旋转，落在理查德手背形成阴影十字。“第176页，当NPC主动提供明确目标时，其可信度下降67%。顺便问一句，您知道蓝花楹汁液遇到松节油会变蓝吗？“

“游戏预计持续五小时，“理查德敲响黄铜铃铛，铃舌晃动的频率让彼得想起物理课受迫振动实验，“现在，掷骰子决定先攻权。“

彼得扮演的半精灵盗贼刚摸到地牢第三块砖，指尖传来石墨粉的滑腻感——这是埃隆今早特意叮嘱要检查的细节。埃隆突然按住角色表：“我们要杀理查德。“

“什么？你疯了？“金博尔的圣武士剑哐当砸到地上，剑柄镶嵌的亚克力宝石滚到裁判席下方，“他是裁判！“

“所有线索都指向外部威胁，“埃隆的铅笔尖戳破羊皮纸，石墨在“被诅咒的圣殿“标记上画出薛定谔方程。

“而且...女祭司眼泪有松节油味——她在演戏。“他抽出夹在《怪物手册》里的化学笔记，泛黄的纸上，油墨涂改液遮住了“氯仿制备方法“，却遮不住旁边手绘的骰子概率分布图。

当三个孩子齐声喊出“攻击地下城主“时，理查德手中的骰盅裂开细缝。二十面骰子滚落桌面，每个数字都对应着埃隆预先计算的谐振频率。大学生们围过来时，正看见埃隆指着守则第303条：“玩家有权质疑叙事者权威。“

奖杯陈列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苍蝇撞玻璃的声音。1978年的银质奖杯在展柜里投下蛛网状阴影，像被冻结的时光陷阱。理查德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这是破坏性玩法......“

“或者创造性解构。“埃隆把骰子排成斐波那契数列，每个数字都精准压在胡克定律演示图的应力点上。“你要么承认设计漏洞，要么承认自己才是最终boss——顺便说，您戒指里的计算尺刻度错了，中世纪可没有十进制螺纹规。“

回家的公交车上，39路车喷着含铅汽油的黑烟，碾过《回到未来》的电影海报。锡制奖杯在帆布包里叮当作响。彼得擦拭着镜片上的汗渍：““你平时当城主那么温和，上次我误触亡灵陷阱都没触发惩罚......“

“好故事需要耐心，“埃隆望着窗外掠过的卫星天线，玻璃倒影里，他的瞳孔映出猎户座腰带三星的排列。“但烂故事需要手术刀。“他的拇指摩挲着奖杯浮雕，那里刻着“1985年度最佳策略奖“。

金博尔突然笑出声，把瑞士军刀拍在奖杯旁，刀刃弹开时惊飞了窗边的鸽子：“下次要不要试试炸了游戏大厅？“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投在《星际迷航》海报上，柯克船长的制服被拉长成火箭整流罩的形状。

许多年后，当彼得在新闻里看到StarkX回收火箭的直播，摄像机捕捉到箭体表面若隐若现的斐波那契螺旋涂装，忽然想起那个把骰子捏出指纹的下午——埃隆总是能看透规则背面隐藏的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