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长平村,鸡鸣犬吠此起彼伏,炊烟从土墙小院里袅袅升起,孩子们也早早起了床,追着几只土狗满地跑,笑声清脆,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萧然和楚羽裳昨晚吃饱喝足后,又美美睡了一觉,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这时婉儿笑嘻嘻地跑过来说:“萧大哥,楚姐姐,今天我带你们逛逛咱们村!别看我们长平村不大,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她一双大眼睛闪着光,满是热情。
楚羽裳本想推辞,她心底惦记着如何离开这偏僻山村,前几日跳崖后让她自责万分,自己可是大楚女帝,肩负着天下苍生的重任,居然被气昏头脑想着轻生,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如果自己跳崖的消息传回帝都,那无疑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夺权争斗,所以自己需尽快返回朝中,稳定局面。
可婉儿那股子真诚劲儿让她不好拒绝,再加上她也想看看这大楚的乡野风貌,便点了点头。
萧然更是乐得清闲,伸了个懒腰,戏谑道:“小辣椒,原来你姓楚呀,全名叫什么,总不会叫楚小辣椒吧。”楚羽裳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径自跟着婉儿出了门。
村里的路坑坑洼洼,婉儿走在前头,蹦蹦跳跳,像只欢快的小鹿,嘴里不停地介绍:“那边是村里的水井,可甜了!这块田是李大爷家的,今年种的玉米,长得可好了!”她指着一片绿油油的田地,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
楚羽裳一路走来,表面平静,心中却泛起波澜。她平日里听到的都是朝臣奏报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眼前的南乡村却让她心头一沉。村里的房子多是土坯垒的,墙面斑驳,不少屋顶的茅草都破了洞,露着天光。
路过的村民虽面带笑意,可那笑容里总透着几分疲惫,衣裳也多是补丁摞补丁,洗得发白。她远远瞧见一个妇人正在田边忙活,背上还背着未断奶的孩子,瘦得像根竹竿。
“婉儿,”楚羽裳停下脚步,皱眉问道,“这村里人人都有地,地里庄稼也长得不错,今年又是风调雨顺,为何村民们日子还过得这样清哭?”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探究。
婉儿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位“楚姐姐”会问这么犀利的问题。她挠了挠头,正想开口,萧然却抢先一步,开口道:“还不是那昏庸女帝搞的什么权贵免税政策?弄得农民通过“献投挂靠”来进行逃税,久而久之,底层农民的土地全被他们吞并。
形成了如今的‘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粮食收成的七成都得交给地主,自己只剩三成。
丰年还勉强能糊口,一旦遇上灾年,饿死的人遍地都是!”他语气尖刻,带着一股子不忿,像是把满腔怨气都撒了出来。
楚羽裳脸色骤变,猛地转头,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怒道:“大胆!你竟敢妄自菲薄陛下!你可知她推出这条政策也是无奈之举?”
她声音冷如寒冰:“我大楚如今朝廷格局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陛下在朝堂上步步受制。
权贵逼着要土地自由买卖,美其名曰流转闲置资源、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可陛下心知肚明,这只会加剧土地兼并。
但权贵步步紧逼,陛下力争之下才各退一步,免了他们的粮食税!
她这番话气势如虹,带着久居高位的威压,震得婉儿一愣,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萧然却丝毫不怵,冷笑一声:“说白了,还不是女帝软弱无能?没手腕,没决心,根本不敢大刀阔斧改革!才助长了如今大楚内忧外患、土地兼并、贪官横行的局面!”
他往前一步,毫不退让,眼中满是挑衅,“你倒是说说,这女帝有什么能耐?除了会当甩手掌柜,推些糊弄人的政策,还会啥?”
萧然心中暗自心惊:“一提到女帝,这女人就跟炸了毛一样,处处维护女帝,结合之前的种种表现,再者姓楚还是国姓,这让他心中猜测,这女人身份不简单,不是女帝本人,就是女帝身边之人。”
楚羽裳气得胸口起伏,指着他,手指微微发颤:“你……你这狂徒!若非朝中权贵掣肘,陛下何至于此?她日夜操劳,为的是天下苍生,你却只会在这大放厥词!”
她心头怒火翻涌,身为女帝,她何尝不知土地兼并的弊端?可朝堂上那些世家大族、士大夫集团根深蒂固,她一个女子登基不过数年,根基未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曾想过大刀阔斧改革,可每每被朝臣以“祖制不可违”“国体不可动”为由挡回,只能步步妥协。如今被萧然当面指责为“昏君”,她如何不怒?
两人针锋相对,火药味浓得呛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婉儿站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地劝道:
“萧大哥,楚姐姐,你们别吵了!这……这朝廷之事,也不是我们这等小人物可插手的……”她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不知如何圆场。
楚羽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转头看向婉儿,语气稍缓:“婉儿,你说说,这村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知道,与其和萧然这“狂徒”争辩,不如听听村里人的真实情况。
婉儿咬了咬唇,低声道:“楚姐姐,其实萧大哥说得……也没全错。村里人原来都是有地的,可大家为了不交税都把名下土地挂靠在权贵家名下,时间一久就要不回来了。
如今只得租地过活,今年虽说风调雨顺,可地主又涨了租子,收成再好也剩不下多少。
村里好些人家,连过冬的粮食都攒不够……”她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楚羽裳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她想起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奏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眼前这村子的景象却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脸上。
萧然穿越着两年来,见多了世道不公,早就对那高高在上的朝廷没了指望。
况且他是现代人,对于女帝及朝廷本就没有敬畏之心,就算她真是女帝,自己也不在乎,要是把自己逼急了,挟持着她,逃往海外。
凭借自己的一番现代知识在哪里不混得风生水起,他撇了撇嘴,懒得再争:“小辣椒,慢慢想你的陛下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楚羽裳咬牙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理论个明白,可理智让她按捺住了冲动。
她转头看向婉儿,语气郑重:“婉儿,带我再看看村里的情况,我想知道更多。”她眼中燃起一抹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婉儿点点头,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村里的景象越看越让人心酸:一个老汉坐在田埂上,捧着半个硬邦邦的窝头,细细嚼着,舍不得多咬一口;
几个孩子光着脚在田间跑,瘦得肋骨都清晰可见,脸上却还带着笑;
田边的水渠年久失修,淤泥堵塞,灌溉艰难。楚羽裳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她开始明白,朝堂上的奏报不过是粉饰太平的谎言,真正的民生疾苦,远比她想象的更触目惊心。
日头渐渐升高,村里的喧闹声多了起来。有人挑着水桶从井边回来,有人赶着牛往田里走,生活虽艰难,却仍在继续。
婉儿带着楚羽裳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指着屋里说:“这是张婶家,她男人去年病死了,留下她和两个孩子,日子过得最苦。楚姐姐,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楚羽裳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屋里光线昏暗,一张破木桌上摆着半碗稀粥,一个妇人正在给两个孩子喂饭,见到有客来,忙起身招呼,脸上挤出几分笑意:
“婉儿,带朋友来了?快坐!”她擦了擦手,局促地往桌上端了碗水,眼神里却透着掩不住的疲惫。
楚羽裳看着这简陋的家,心头酸涩。她轻声问道:“张婶,日子过得怎么样?地里的收成够吃吗?”她尽量让语气温和,不想让对方感到压力。
张婶叹了口气,苦笑道:“勉强可以糊口,地是有种的,可收的粮食大多交了租子,剩下的也就只够半年的口粮。
先紧着孩子吃,我和婆婆少吃点就是……”她说到最后,眼神却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满是柔情。
离开张婶家,楚羽裳沉默了许久。婉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旁,不敢多言。
村里的风吹过,带着田间的草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她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喃喃自语:“我……真的软弱无能,是个昏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