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捏着那片发烫的青铜碎片正要冲进库房,卷帘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强子浑身是血滚进来,军绿色夹克裂开三道刀口,左耳垂缺了块肉。
“宇哥救东子!“他哆嗦着去捂肋下渗血的伤口,指缝里还沾着半片文竹叶子——那是东郊黑市暗桩的标记。
阿虎抄起两把洛阳铲堵住门缝,东子扯过展示柜里的明代缂丝袈裟按在他伤口上,孔雀金线瞬间被染成暗褐色。
阁楼传来瓷器碎裂声,大哥的声音混着翻找装备的响动砸下来:“西北角暗格第三层,止血粉用青花葫芦瓶装的。“他甩下登山绳时,东子看见他腰间别着把改良过的鹰嘴钳,钳口还沾着新鲜的水泥渣。
血腥味被穿堂风搅得更浓时,胡同里响起错乱的脚步声。
东子抄起博古架上的青铜觚砸向电闸,黑暗降临的刹那,强子腰间别着的诺基亚1110突然亮起蓝光。
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尾数9023,正是豁牙张半个月前注销的卫星电话。
“吴老板真是菩萨心肠。“卷帘门突然被掀开半尺,文物贩子油腻的圆脸卡在光影交界处。
他腋下夹着的牛皮纸袋渗出墨香,左手尾指套着的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着药水浸泡过的浮光。
东子攥着青铜碎片抵住他喉结,冰凉金属贴上皮肤的瞬间,那袋“明代古籍“突然自燃。
焦黄的宣纸在幽蓝火焰中蜷曲,露出夹层里荧光材质的等高线图——是热敏显影技术,这孙子玩的是套中套。
“宋代澄心堂纸浸过枇杷汁,遇体温会显淡青纹路。“东子用碎片边缘刮开烧焦的纸屑,露出底下印刷体的经纬度坐标,“您这火折子改良得不错,可惜仿的永乐官印少了个'八'字缺笔。“
他后撤时撞翻了门口的金丝楠木衣架,东子趁机踩住他翻飞的唐装下摆。
阿虎从库房阴影里闪出来,手里清代铜胎珐琅怀表的链子正缠在他脖子上。
表盘背面用酸蚀法伪造的“天启通宝“拓印,此刻正映出他涨成猪肝色的脸。
大哥突然从二楼纵身跃下,战术靴底带起的风掀开了古籍残页。
那些被火焰灼出的不规则孔洞投射在墙面上,竟拼出半幅扭曲的排水系统图。
他沾着止血粉的手指划过某处标注废弃的泵站,那里叠印着个褪色的飞虎队徽章。
“八宝胡同地下六十米。“东子们同时摸向腰间工具包,东子触到冷哥上次遗落的钨钢探针还在原位。
阁楼传来强子压抑的呻吟,他伤口渗出的血在青砖地上汇成细流,蜿蜒着爬向永乐梅瓶的方向——冰层下的窥视镜头红光骤亮。
大哥摘下手套,掌纹间沾着的荧光粉末在地图上拖出彗星状尾迹。
他掏出个青铜罗盘,表盘上二十八宿的错位角度,恰好对应古籍残页边沿的锯齿状裂痕。
东子摸出那片始终发烫的青铜碎片,发现昨夜伤口渗出的血珠正在表面凝成暗红色卦象。
冷哥照片里中山装的第四颗盘扣在记忆里突然放大,那是用战国谷纹玉璧改制的扣子——和东子们三年前在护城河底挖出的半枚残器如出一辙。
胡同深处传来金属刮擦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碾压骨头。
阿虎突然指着天花板惊叫,那些冰霜不知何时蔓延成蛛网状裂纹,正中悬挂的青铜错金摇钱树无风自动,五铢钱碰撞出诡异的编钟音阶。
“准备装备。“大哥将登山索甩过房梁,绳结在窥视镜头前打出特殊的水手结,“黎明前地磁最弱。“
东子转头看向库房深处,父亲生前改造的液压升降机控制面板上,尘封七年的指纹识别区突然泛起绿光。
强子腰间的诺基亚再次震动,这次屏幕显示的是段乱码短信——每个字符都在模仿甲骨文笔画。
铜胎珐琅怀表的链子在阿虎指节间绷成直线,文物贩子喉咙里挤出的呜咽声像漏气的风箱。
大哥反手甩出登山绳缠住那人脚踝,东子趁机掰开他紧攥的牛皮纸袋——泛着墨香的等高线图背面,赫然印着市档案馆的防伪钢印。
“档案馆地下三层机密室上个月遭窃。“东子捻开纸页边缘的毛茬,硫磺味混着复印机碳粉味直冲鼻腔,“您这是拿公家机密当古董卖?“
阿虎突然扯断怀表链子,文物贩子踉跄着栽进青砖缝里。
月光扫过他后颈时,那块巴掌大的刺青让东子瞳孔骤缩:三年前护城河清淤工程爆破事故里,有个潜水员尸体上也有同样的双头蛇纹身。
大哥突然将罗盘按在强子伤口上,磁针在血污中疯狂打转。
诺基亚1110的蓝光映出他发青的嘴唇:“东南巽位,寅时三刻。“他扯开强子的军绿色夹克,肋下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皮肤表面凝成细小的卦象纹路。
阁楼传来液压机启动的轰鸣,父亲改造的升降机控制面板突然弹出全息投影。
尘封七年的三维地图在血雾中旋转,八宝胡同地下管网交错处,有个拳头大小的空白区正泛着冷哥中山装上那种玉璧的幽光。
“阿虎,取七星灯。“东子甩出腰间软梯勾住库房横梁,二十七个檀木匣同时弹开。
强子挣扎着要起身,被大哥用登山绳捆在永乐梅瓶底座上:“你当人肉罗盘就行。“
冷钢材质的多功能工兵铲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东子往战术背包里塞进狼眼手电时,发现内袋有块硬物——是冷哥上次留下的钨钢探针,针尖刻着行小篆:戊戌年辛酉月丙寅日。
正是东子们三年前在护城河底找到残玉的日子。
阿虎抱来的七星灯底座沾着干涸的朱砂,七盏铜灯按北斗状排列。
当大哥把罗盘嵌进天枢位时,强子伤口的卦象突然投射到天花板,与古籍燃烧形成的排水图完美重叠。
某个闪烁的红点正落在废弃泵站位置,那里标着1976年的测绘代码。
“地磁异常区。“大哥往登山靴里塞进镁粉,战术腰带上的鹰嘴钳擦过梅瓶冰层,窥视镜头的红光突然暗了一瞬。
东子注意到强子诺基亚的短信界面,那些乱码字符在七星灯下显形成等高线——每条曲线都对应着地下六十米处的通风井走向。
胡同深处的金属刮擦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人拖着铁链在青砖上磨牙。
升降机齿轮咬合声响起时,阁楼传来冰层炸裂的脆响。
永乐梅瓶表面的冰壳突然龟裂,窥视镜头滚落在东子脚边,玻璃罩里封着的竟是半片带血槽的柳叶刀。
“走!“大哥拽着登山绳荡进升降机,阿虎把强子扛在肩上。
当液压装置启动的瞬间,东子瞥见文物贩子正用翡翠扳指割开唐装下摆——内衬上密密麻麻缝着微型定位器,每个红点都在向八宝胡同聚集。
升降机下沉时的失重感让胃部翻腾,钨钢探针在背包里发出蜂鸣。
强子腰间的血卦象突然开始流动,在七星灯映照下形成立体投影:交错的下水道里,十几个红点正呈扇形包抄而来。
某个闪烁的绿点标注着“戊戌年辛酉月丙寅日“,恰是冷哥探针上的日期。
“防毒面具!“大哥突然甩过来个民国时期的铜制面罩,滤毒罐上刻着飞虎队徽章。
当升降机降到底层时,强子的诺基亚突然自动播放录音,豁牙张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出:“...9023号情报员...护城河底...玉璧通着...“
阿虎突然撞开防护门,腐臭的穿堂风裹着报纸碎片扑面而来。
1998年的《京华晚报》头条在狼眼手电下闪现:地铁施工队失踪案疑云。
泛黄的铅字间,有个用红笔圈出的排水井编号,正是东子们此刻站立的位置。
强子突然剧烈抽搐,伤口渗出的血在青铜罗盘表面蚀刻出新的纹路。
大哥用鹰嘴钳撬开生锈的检修口时,东子摸到冷哥的探针正在发烫——针尖指着的方向,有道新鲜的血手印从通风管尽头蜿蜒而过,指痕间距与柳叶刀的血槽完全吻合。
头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升降机通道里簌簌落下水泥渣。
阿虎举着手电往上照时,东子们看见窥视镜头的碎片正卡在齿轮间,镜面反射出半张戴着双头蛇面具的脸——那人尾指上的翡翠扳指,正泛着和文物贩子一模一样的药水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