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震撼

陆远的话音刚落，又从屋里出来了人。

只见对方穿了一件蓝色碎花的棉袄，长长的辫子编起来盘在了头上，气质要温婉许多，个子也更加高挑。

正是陆家的大女儿陆英。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相比于二姐的婚姻美满，大姐真是一步走错步步错。

可以说在家当姑娘的时候，除了工作辛苦，没吃过别的苦。

但是嫁了不该嫁的人，从此就踏入了火坑，再没有幸福的日子可言。

因为过去了太多年，陆远都快忘了年轻时候的大姐如此的漂亮和光彩照人了。

他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开口叫人，“大姐。”

陆英答应了一声，就柔声的催促，“老小，你没被冻透啊，赶紧的进屋上炕暖和暖和。”

“大姐，没事，我火力旺，还挺扛冻的。”陆远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把二八自行车在院子里支好。

陆霞这会儿已经小跑到了自行车附近，好奇的问，“老小，你这麻袋里装的什么啊？”

陆远手疾眼快的挡了下陆霞想要解开内胎做的皮带的手，神秘一笑，“拎进去再告诉你们。”

袋子里隐藏的东西太过惊人了。

如果在院子里就打开的话，以他对自己二姐性子的了解，肯定大呼小叫地弄的附近邻居都听到了。

那么在这个做什么都还谨小慎微的的年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陆霞忍不住吐槽，“你小子，还卖上关子了！”

陆英也有些意外，“是呢。怎么神神秘秘的？”

姐妹俩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坐在东屋炕上的陆先进和赵慧芳，也对老儿子又拿回来东西很关注。

因此，等三个孩子鱼贯而入的进来，目光也都落在了麻袋上面。

赵慧芳忍不住笑骂，“你个臭小子，转个身的功夫就没影儿了，不会又去大河整鱼去了吧？是不是记时不记打？”

陆先进也心疼的说道，“死冷寒天的，又去遭那罪干啥？昨天那些还没吃没呢！”

陆远在没回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有些事最好是说一半藏一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为了能够让家里人吃上好的，也是煞费苦心了。

“确实整了，不过我没拿回来，直接就给卖了。”

此话一出，随即就让屋里的几个人，发出了不同程度的惊呼。

因为，这着实不像是印象中的陆远，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啊？你这……”

“夏天去卖点自家种的菜，你都抹不开呢。现在咋变化这么大呢？”

“是啊。老小，你自己去卖的，还是有人陪？”

“统共卖了多少钱啊？”

陆远看向了最关心实际的母亲，手脚麻利的一面解开麻绳，一面睁眼说瞎话。

“我自己去的，一共卖了20多。但是，都被我花的差不多了。”

没待大家表情各异的追问。

从黑市买回来的大米白糖还有猪肉，就被他一样样的掏出来放在了炕沿边。

“哎呀，这么老大一块猪肉！这得多少斤啊？”

“7斤多。”

“大米！这袋子里的大米呢？”

“十斤。”

“……”

按照粮本上的配额，现在每个月每人的细粮是六斤白面，一斤大米。

所以，全家六口人加一起才能领六斤大米。

结果，陆远一下子买回了十斤。

所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赵慧芳的手伸进面口袋里抓出一把大米。

看着明显要好过他们在粮店买的那些米，又凑到了鼻端底下闻了闻。

“老小，你这花多少钱一斤买的？”

“三毛钱一斤。”陆远故意少报了一半的价钱。

“那也不便宜啊。你这臭小子，让我说你点啥好！现在真是敢想敢干敢花钱啊！

而且少买点儿就行呗，还一下子买这么多！就是过年的时候，咱也不敢这么花钱呢！”

赵慧芳说到最后，有点过于激动的声音都高昂了起来。

陆先进连忙拍拍她的手臂安抚，然后帮着打圆场。

“老婆子，你先冷静冷静，孩子也是一心为咱们这个家不是。

要搁别的小蛋子，没准都吃了喝了抽了玩了花自己身上了！能拿家几块钱都不错了！哪能又是大米又是猪肉的往家哐哐整。”

陆远跟父亲默契十足的互看了一眼，借坡下驴。

“我这不是寻思我大姐二姐要回来了吗？想着天天在山上只能吃大饼子抹腐乳，还有你跟我爸也是省吃俭用，都很少能够见到荤腥，正好趁机咱们多吃点好的，都好好的补一补。”

“知道你这孩子的那片心。但是居家过日子，这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你们大哥上个月刚结完婚办完事儿，你这还没娶媳妇呢，你两个姐姐也没嫁人，以后你们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赵慧芳勤俭持家惯了，平日里真是一分钱掰成几瓣花，因此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陆远也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但同样也十分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以后家里的生活水平肯定是直线上升，所以要慢慢习惯成自然。

“没事。等我抽空再去凿冰窟窿打鱼去卖，就又有钱了。

并且，不管是我娶媳妇，还是我姐姐她们结婚，都不用犯愁。”

“老小啊，你说的轻巧，怎么能不犯愁啊？而且打鱼还能回回都有收获能卖钱？

眼瞅着一年年的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们是不知道……”

赵慧芳嘴唇动动，差点就要把大儿子两口子要分家的事吐露，就被陆先进在背后突然的捅咕，给搞的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反正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想要攒钱不都得从嘴里省牙缝里省，还能怎么攒啊！光寻思吃好的喝好的那还能行。”

陆霞眼看着母亲有长篇大论的趋势，故意的嗷唠一嗓子，“妈，妈。这应该是白糖！真甜！”

“你可快小点声吧，恐怕街坊四邻的听不见啊……”

赵慧芳又气又无奈，“挺大个姑娘了，一点都不知道稳重。”

陆霞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激动的吗？谁能想到这次下来，咱们家老小变化这么大啊，不止知道搞点副业赚钱，还知道往家划拉了！而且还都是好东西。”

陆英也赞同的附和，“是啊，三日不见刮目相看。老小，你现在是真能干啊，都有点不像你了。”

陆远哪能不知道自己两个姐姐的良苦用心，笑着说道，“那是你们有阵子没有见到我了，不然早就发现我的变化了。”

然后，又看向了母亲，商量道，“妈，你看我都弄回来了，一会儿用大锅多焖点米饭，再把肉炖了，咱们全家都解解馋吧。”

钱已经花了，变成了大米白糖和猪肉。

赵慧芳也不能让儿子找人退回去，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而且，瞧着三个儿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还有老伴也频频的使眼色，心里也是一软。

“行。那就好好给你们解解馋。哎，早知道老小整回这么多好东西，就不让你们大哥去下面买豆腐了。”

陆远还真不知道自己大哥不在家，原来是去了豆腐坊。

回来这么半天没动静，他还以为在西屋补觉呢。

“买回来也没事，天冷冻外面一会儿就成冻豆腐了。用白菜炖了更好吃。”

“事倒是没啥事，反正早晚都能吃，也白瞎不了。”

陆先进说完，又打了个手势，“行了，先别说那些用不着的了。快想想，这肉搁啥炖吧，是酸菜还是豆角丝呢。”

“你们定吧，我来做。”赵慧芳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的把炕边放着的几样东西整理了起来。

陆远想到了酸菜汆白肉这道菜，尤其自家腌制的酸菜又酸又脆，刚好能解了肉的腻，“酸菜吧。酸菜炖好吃。”

陆英立刻跟着点头，“对，豆角丝还得现泡，一时半会的不能好。”

陆霞也没有异议的说好，“那得赶紧从大缸里捞几颗出来吧，还得又切又泡呢。”

姐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菜谱给定下来了。

陆远撸了撸棉袄的袖口，主动请缨，“行，那我来捞吧，我不怕凉。”

陆霞又跟他开玩笑道，“老小，不是我说，你怕不怕凉，这活儿也得你干。”

“那是必须的，谁让我是家里除了咱爸和大哥以外，唯一的男子汉。”

陆远张口就来的接上了以后才感觉到了好笑，因为不经意间还压上韵了。

陆英和陆霞也是憋不住的笑了。

于是，在欢笑声中，三人很快都转战到了厨房，风风火火的忙活了起来。

而留在了东屋没有出去的陆先进和赵慧芳，却说起了悄悄话。

“老婆子，几个孩子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也就能待几天，然后就上去了。老大媳妇要张罗分家的事儿，你可千万别提。”

“我也没想提啊，那不是话赶话一时有点激动，差点说漏嘴了吗。”

赵慧芳叹了口气，“这都几天了，就在娘家住着也不回来，老大也闷声不响的上班干活，回来吃饭睡觉，不知道他到底咋想的。

老冯那天来家里喝酒，还说管不了这个主意正的闺女，他自己也愁够呛。

我看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没准是在没结婚之前就算计好了。”

陆先进卷起了烟叶子，“不管他们唱啥脸儿啥算计，这咱们都按照要求办了，刚结完婚，班也给他们接了，弟弟妹妹还没对象没结婚呢，就闹分家，传出去也是他们家没理。

至于老大那里，你不用担心，他要是敢跟他媳妇和老丈人一条心，我肯定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

一墙之隔的厨房里。

陆远在大缸里捞完了几颗酸菜，就没有他的事了。

于是，他在大姐新帮忙打了水的搪瓷盆里，仔仔细细的用肥皂把手和手腕搓洗了一遍。

等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凑近了一点闻了闻，还是能够闻到那股臭酸菜的味道。

不过，他倒并不反感，反而还挺喜欢闻。

毕竟，腌酸菜就像做大酱一样，似乎每家的味道都有些许不同。

自从父母去世以后，想要吃到熟悉的家里的酸菜味道，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姐妹俩这会儿在菜板上，已经干活非常爽利的切起了酸菜。

陆远干脆站在旁边“监工”，等着要一块酸菜心吃。

陆霞忙里偷闲的看了一眼身旁，似乎更加帅气精神的弟弟。

出于姐姐的关心，好整以暇的问起。

“老小。你在你们知青点没有相中的小姑娘吗？”

面对这个问题，陆远意味深长的嘿嘿一笑。

因为，他可是知道二姐夫现在这个时间段，也许已经开始追求二姐了。

但这个年代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人处对象以介绍居多，自由恋爱的还是少数。

所以，两个人悄悄的在一起了以后，大概谈了半年多的时间才跟家里摊牌。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对方同样是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小青年，家里条件还不太好，父母还曾表示过反对来着。

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坚持，终究还是打动了家里人。

最后，他们婚后也感情很好，属于是家里几个儿女里面婚姻生活过得最好最幸福的了。

“二姐，那你在你们那个林场，有没有喜欢的人呢？或者有谁追你吗？”

陆霞本来是想关心一下弟弟的终身大事，结果却反倒有种被看破一切被抓包的感觉。

她红着耳根，有点恼羞成怒的说道，“我问你呢。怎么还扯到我身上了？大姐，你看他啊！”

陆英和陆霞并不在一个林场工作，但是对于妹妹的关心和了解也一点都不少。

明明有些外向伶牙俐齿的妹妹，却有点反常的告起了状，其中就透着一点不同寻常了。

她悄悄的瞄了一眼屋门的方向，然后小声的问，“小霞，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啊？”

陆远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低笑，“大姐，那还用问吗，绝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