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分家

陆远从重生伊始，就压根没想隐藏自己的变化。

因为，这世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人。

除非他傻透了的自爆，不然任谁想破头也不会猜到换了灵魂。

“大嫂，女大还十八变呢，我今年都十九了，有变化了也正常，你说是不是？”

冯秀华笑着说道，“那倒是。嫂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昨天听你们大哥说起太震惊了。还有……谢谢你的鱼还有肉啊。”

陆远也笑了笑，“说什么谢谢啊，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赵慧芳立刻附和，“老小说的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华啊，别站着说话了，赶紧脱鞋上炕暖和下吧。”

“好的，妈。”

冯秀华应了一声，又冲陆致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才坐在炕沿边开始脱鞋。

陆致抿紧了嘴巴，也拽过来一个板凳坐下了。

陆远眼尖的注意到了这两口子的眉眼官司，直觉大概是有事要说。

于是，他趁着家里人闲话家常的时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迟到的早餐。

随后，等陆英和陆霞手脚麻利的把碗筷收拾了下去，陆远也把炕桌拿到了一边立好。

从进门以后就跟个闷葫芦的陆致，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那个……爸，妈，老小，还有英子和小霞，正好也都搁山上回来了。我们寻思开个家庭会议，说说以后分家的事……”

一听到要分家，陆英陆霞都怔愣住了。

陆远也有些惊讶。

因为自打回来以后也没听父母说过这茬。

陆先进原本还想瞒着点下面的儿女，现在被当众的扯出来，非常生气的在炕沿边磕了磕木头烟盒。

“刚结婚多长时间啊，就惦记分家！

工人的职号让你接了，这几年你弟弟妹妹上班工资都交家大半，也全都给你们结婚用了！

结果你们倒好，光想着拿好处，不想负一点身为大哥大嫂的责任和义务！

出去就是跟谁说，也得戳你们脊梁骨！”

现在这个年头，一般当老大的都有照顾家里，抚育弟弟妹妹的责任。

而且，结婚的话，虽然没有像未来那样必须得买一套房子，通常还是住在一起。

但是，花销也很大。

比如像彩礼，三转一响，也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一样都不能少。

可以说是现在年轻人结婚的标配。

并且，男方还得收拾屋子，打家具，置办像样的酒席，哪哪儿都是要花钱的。

因此，陆致他们结的这个婚，可以说把家里的钱也掏的差不多了。

所以，面对大儿子大儿媳妇的做法，老两口才会那样的心寒和不想同意。

赵慧芳用袖口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老大啊，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吧，应该也有说话的份儿。

你们爸因为给你腾地方，提前退下来了，退休工资开的也少，我一个家庭妇女整天围着锅台转也不赚钱。

要是你们弟弟妹妹现在都结婚了，完成任务了，我们二话不说就能同意分家！

关键是现在没有啊！但凡有点心，也没有这么干的！”

望着被气红了脸的父亲，还有红了眼圈的母亲，陆远也更生气了。

看来前世在他们姐弟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只不过，父母不想让兄弟姐妹隔了心，才通通的都瞒了下来。

后来，还不是一直拖到大侄子出生就分家了。

原本，陆远还想着重来一次事情没有发生不能贷款去责怪，弄回来好东西也愿意分享，毕竟是一家人。

现在，只觉得有点可笑。

陆远凑到了父亲身边，抬手一边帮着顺顺后背，一边劝道，“爸，妈，你们先消消气儿，让他们把话说完，正好我们也都在场呢，都听一听。”

陆先进咬了咬牙说道，“行，那听老小的！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说，还能说出花来！”

陆英和陆霞也绷起小脸，围到了母亲的身边给递手绢安抚起来。

场面一下子变成了五对二的模式。

整个东屋的空气里，似乎都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陆致也自知理亏，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倒是冯秀华自认为是个外人，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直接开始诉苦。

“如果不是大致和我都在下面上班，天天的来回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冬天更是上坡下坡的天冷路滑，折腾到家了冻透了，也不可能想着分家的事。

再说我们就想在林业局租个房子，以后隔三差五的又不是不回来。

至于说几个弟弟妹妹的婚事，我们当大哥大嫂的肯定也不会不管。

但是这找对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我们也不能一直等到他们都结婚才……尤其，英子被那老毕家给害的名声都有影响了……”

陆致立刻呵斥她，“你说这个干啥！”

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陆英这个当事人，迅速的垂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陆远他们也都出离愤怒了。

陆霞更是像是小炮仗一样的爆炸了！

“你想分家就分家，扯我大姐干什么？我大姐招你们惹你们了！

陆老大，看看你找的好媳妇！还是老师呢，就这么没有素质，能教出好学生吗！”

冯秀华也自知失言，但没想到会被小姑子这么指着鼻子骂。

“你说谁没素质呢……”

陆霞丝毫不客气的嚷嚷着，“说你呢！咋的了？兴你做初一还不让人做十五啊！有这么当嫂子的吗？”

眼看着姑嫂俩就要针尖对麦芒的打起来，陆先进又敲了敲烟盒，发出砰砰的响声。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毕竟是一家之主，平时再是乐乐呵呵好脾气，严肃起来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顿时，房间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隔空的眼神交锋。

“我算是看出来了，老大还有老大媳妇，你们是铁了心的想要分家不可了！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当老人的也不愿意这么咯咯愣愣下去！

但是，都是家里的子女，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们拿了！

咱们得去你们的单位说道说道，让领导们给评评理，看看这个家应该怎么分合理！”

陆致和冯秀华立刻都面色大变，实在没想到老爷子使出了这样的杀手锏。

陆远却在心里给自家老头默默点赞。

因为现在这个年代，公家的单位都管的很宽。

如果职工家庭出现的问题，部门领导也要管。

假如想要离婚的话，更是要经过单位的调节，很难开出来介绍信。

所以，也造成了很多有单位的人就算是过不下去了，想要离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酿成了不少的悲剧。

不过，大哥大嫂他们现在闹了这么一出以后，陆远还真希望把家趁早分了。

那样以后不论他赚了多少钱，也跟老大两口子无关了。

陆致刚接班不久，在单位也没有站稳脚跟，连忙说道，“爸，不用去单位。要分家的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做的不对。”

冯秀华也有些害怕了，学校的环境更是一个小社会，她也是要脸的人，“是啊，我们知道错了。”

眼见着两人一认错，父母那边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估计要给台阶下了。

陆远可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故意的质问，“大哥，大嫂，你们真知道错了吗？认个错多简单呢，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

我这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不想扯到单位去丢人现眼，在这玩缓兵之计呢。

等过段时间，常住娘家或者租个房子，找到了充分的理由，还是要提分家的。”

“老小，你……”

陆先进和赵慧芳都没想到，小儿子忽然横插这么一脚。

但是，同时心里又明白他说的话有道理，这个分家也是早早晚晚的事。

而且，兄弟姐妹之间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难以修复了。

陆远看向了父母，很是认真的说道，“爸，妈，我看不如就分家吧。

不然，没有随着他们的意，以后肯定还有的闹，家宅也不宁啊。

况且，我跟我大姐二姐结婚的事，你们也不用犯愁。

有三个人干活挣钱，也不用再搭给谁，肯定能越过越好。”

陆霞觉得弟弟说的太对了，马上赞同的附和，“是啊，我们仨有手有脚有工资的，又不是不能挣钱，有啥可怕的啊？”

沉默了半天的陆英也出了声，“对，我们能挣。”

眼瞅着一个家里的儿女们，因为老大两口子的原因，不再拧成一股绳。

陆先进和赵慧芳心里都特别的难受。

陆致和冯秀华虽然心思各异的谁都没有吭声。

但是，从细微的表情里还是能看出很多内容。

陆先进沉默了半晌，终于失望的哀叹了一声，“那好吧。不过，咱们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工人的职号，让老大你接了以后，我们就得由你来养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陆致表情复杂的用力点头，“我知道，爸。”

冯秀华嫌弃丈夫嘴笨，急忙按耐住心里的激动补充着。

“爸，妈，你们放心吧。一直都是谁接班谁养老，我们绝对不会不孝顺的。”

陆远听着自己大嫂的话，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现在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等未来有朝一日需要养老的时候，跑的比兔子还快。

不过，上辈子他们姐弟几人条件一般都能把父母照顾得很好，这一世更不用说了。

肯定能让老爷子老太太吃香喝辣的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陆先进对大儿媳妇的保证也不置可否，跟老伴对视了一眼以后，继续说道，“还有，以后每个月发工资都得交给我们20块钱，这是你们的责任和义务。”

林区工人的工资在这个年代不低，抬大木头更是重体力工种，工资加补贴得有六七十。

陆致痛快的答应了，“好。等每个月发了工资就送来。”

冯秀华连忙说道，“是的，肯定不会差的。”

赵慧芳叹了口气，“好，你们能说道做到就好，本来分家就是分开过，也不是不来往了。”

于是，分家的事，就这样的定下来了。

但是，陆远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去找了他们街道的人来作见证。

不论分家文书有没有法律效应，至少有白纸黑字，而不是口说无凭。

陆先进和赵慧芳虽然觉得有些丢人，但也明白纸包不住火。

街坊四邻的根本瞒不住，还不如早死早托生。

等过后别人家有八卦传出来，人们的注意力也就转移了。

陆远去街道找人的时候，并没有想要偷偷摸摸。

碰到办事处有邻居在，也大大方方的情况说了。

因此，他们几个人前脚刚刚的过来了家里，后脚就有附近的邻居们听说了以后，跟过来看热闹的。

以至于，院子里，大门外都站着人。

大家伙都觉得陆家的老大，娶了媳妇忘了本，太没有良心了，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先头我就说过，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看看怎么着，还真照我话来了！”

“是呗。要是亲儿子，肯定干不出这事儿！”

“可不咋的。上个月才结的婚，哪有这么急着就卸磨杀驴的啊！”

“幸好啊，还有陆老小这个亲儿子，慧芳下半辈子能有个指望。不然，哭都没地方哭去！”

“是啊。两个姑娘以后肯定要嫁人的，就成别人家人了……”

不同于外面的喧嚣，房间里反而比较安静。

只有街道的干部用钢笔手写分家文书，发出的沙沙声。

很快，一式三份的分家协议就写完了。

等传阅着看过以后，除了陆先进和陆致他们都签字按手印，还有一些见证人也留下了痕迹。

陆远特意扫了一圈家里人的表情，感觉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但是，他相信，等到他们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的时候，有的人就欢喜不出来了。

稍后，把来人都送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了。

陆致两口子也先行离开了。

赵慧芳坐在东屋炕头默默的抹着眼泪。

陆英和陆霞两个小棉袄，一左一右的在努力安慰。

姐妹俩的眼睛也都红了。

陆先进一口接一口的抽着自己卷的的叶子烟。

烟雾缭绕中，也能看到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

只有坐在炕梢，背靠着炕琴的陆远，在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赚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