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夜中的警局

1885年8月5日

新波旁市

暴雨夹杂着齿轮的咔哒声砸在警局屋顶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陈青阳蜷缩在下水道的井盖下,后背紧贴着墙壁。

腐臭的污水漫过他的腰间,镀金怀表的链条缠在手腕,表盘泛着冷光。

这是陈青阳穿越后,随身带来唯一的物件。

马蹄声从头顶的石板路传来,皮靴撞击地面的声响撕破雨幕。

他透过嘈杂雨中的脚步声,默默计算着警员们出巡的人数。

这是他躲在下水道一天一夜,得到的规律。

“...3...2..1..,就是现在!”他合上怀表揣入口袋。

‘老杂碎——你爸爸来了!’

陈青阳啐了一口,他暗暗发誓,今天不把那警长裤衩扒了吊警局门口,他就不姓陈。

他缓缓推开带有铁路公司徽记的井盖。

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而下。

顺着外墙的缝隙爬上警局的二楼,然后悄身翻入。

滴答——滴答——

口袋中的镀金表壳内传来齿轮卡涩的异响,同时伴随水滴落地的声音宣告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陈青阳将怀表掏出来甩了甩,忍不住想骂娘。

如果当初不是接了这块表的修复工作,也不可能穿越到这陌生的地方,更不可能刚一露面就被这城市的警长通缉追杀。

若不是运气好,而且及时躲进了下水道,估计现在连哭的机会都没了。

突然,一股寒意仿佛刺入他的骨髓——

一个陌生的视野在他眼前剧烈晃动:

一双鳄鱼皮靴踩住他握表的手腕,一个金色的十字架正随着狞笑颤动。

“原主死亡前的记忆吗......”陈青阳皱眉思忖,旋即不再理会。

档案室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雪茄的余烬扑面而来。

指尖掠过书架,1885年的案件卷宗整齐排列着,但有却有明显的缺失。

“嗯......哪去了?”

陈青阳皱眉,指尖在书架缺口处反复摩挲着。

“怎么没有?”

他轻挪脚步退出档案室,随后弓着身缓步下楼。

此时的警局只有一位略显肥胖,身穿警员制服的男人倚靠在牛皮座椅上,鼾声如雷。

陈青阳看见这男人强忍着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他环顾四周。

咔哒——咔哒——

墙上的挂钟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哒声响,如同绞盘一般,在钟表的下方则挂着一顶崭新的牛仔帽。

橡木制的办公桌上摆放着日历,页面标着1885年,月份翻在了8月,5的日期还被圈了一个圆。

桌面则放置着一些杂乱的文件,以及空雪茄盒,桌子下方则放着两瓶空的威士忌酒瓶。

视线扫过正在酣睡的警长身旁,最终定格在一侧的保险箱上。

‘你个杂碎......’

陈青阳盯着着他,牙根恨的痒痒。

他眯起眼,一记手刀精准劈在男人的脖颈,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

这是醒来后发现的能力,这强壮的身体和对力道的精准掌控给了他穿越后唯一的安全感。

只听鼾声卡在喉咙里,警长的身躯缓缓滑到了桌下。

抽出男人枪套里的柯尔特左轮在手上掂了掂。

枪管泛着锃亮的金属光泽,胡桃木把握上布满裂痕。陈青阳的手指轻轻滑过击锤。

他回忆起了穿越前的工作,在他工作室的柜子里,同样收藏着一把柯尔特左轮。

只不过挂在一个玻璃盒内,他了解近代各个种类的枪械,也应邀修复过很多不同款式的枪支,他是修复师,专精近代器件。

十分熟练的检查一番,里面静静塞着六枚黄澄澄的.45子弹。

随后手腕一抖,弹巢复位。

将左轮别入腰间后顺势将滑落的警长拖向审讯椅,扣上带着血渍的镣铐后,迅速取下他皮带上挂的钥匙串。

“用铸铁的鹰徽钥匙。”

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略带沙哑。

陈青阳扭头看去,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半仰着靠在牢房内的墙上,默默注视着他。

一头散乱金发,穿着一双鳄鱼皮靴,靴头镶有贴片。条纹马裤,黑色的丝绸衬衫。

这人三十来岁,着装很讲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精致。

半阖的眼睛却透出一股异样的神采——仿佛似是一只装睡的狼。

陈青阳没有理会他,而是从略显肥胖的警长腰间摘下那串钥匙,并找出男人说的那把铸铁鹰徽钥匙插入保险柜。

就在保险柜打开的那一刹那,一声惊雷恰好炸响在暴雨中。

陈青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操,吓老子一跳!”

他皱起了眉头骂了一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牢房的方向。

只见那男人一脸淡定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陈青阳拙劣的动作,眼神中略显玩味。

回身快速翻着保险柜。

一份标签为CPRR-18850715的牛皮档案袋

一叠空白的认罪书

一摞匿名的债券

他蹲在保险柜前,手指摩挲着下巴。似乎并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陈青阳有些疑惑取出档案袋和债券,火漆印着微型鹰徽。

迅速拆开,视线扫过第一页。

【太平洋铁路第17号隧道施工日志】

7月15日爆破后清理出137具华国劳工遗体,其中:

91人后脑有枪伤

33人被道钉贯穿心脏

13人死在轨道上

陈青阳在看到13人熔在铁轨的纪录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突然意识到了这是哪,牛仔、骏马、铁路、蒸汽火车......与华工。

这些信息无一不在提示隐藏在华人骨子里的那段血泪和屈辱。

19世纪的米国,因种族歧视而让华人饱受苦难,让无数人客死他乡,同时让北美的原住民几乎遭遇了种族灭绝。

对有些人而言这是个遍地黄金的时代,同时也是个吃人的时代。

陈青阳盯着这些冰冷的数字,手腕在颤抖,齿间发出咯吱的声响。

将文件摔桌子上,低头双手撑着桌面,大口的呼吸着。

视线再次扫过文件时,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除了标题,其余的这些关键段落都被红色墨水划掉了。

他缓缓挪动手指,最后继续向后翻,第二页显示着黄金的货运清单,可看似普通的货单却存在明显的矛盾:

300磅金锭(纯度92%)

铸造日期:1887年6月

接收方:新波旁市第七银行。

“嗯——嗯?1887年?”

陈青阳拿起警长桌旁的日历看了一眼。

而此刻日历上却显示着1885年,用红笔圈出的8月5日异常显眼。

他顿时一怔,“时间对不上....?”

他急忙又拿起桌上的有些泛黄的报纸,而日期是1885年7月14日。

上面还标注着【联邦储备库金砖离奇蒸发】

而其他的报纸也无一例外都是1885年。

“把还没出现的黄金先找人背锅吗?这是吃人都不吐骨头啊......”

陈青阳此刻才明白自以为了解的历史还是片面了。

他快速翻开下一页,而下一页却附带一张标着SPRR的债券,正面印着天使雕像和火车头。

突然,一张夹着便签纸掉落出来。

【尊敬的菲乐警长:

把下面那些债券给死剩下的华人佬

在他们毒发前按下手印,这样铁路公司就能省下不少美元

——别忘了给平克顿侦探的佣金是每颗人头2美元】

陈青阳眉头越陷越深。

“妈的!该死!”他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

“你也在找那300磅黄金吗?”牢房里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

陈青阳没有回答,他实际上只是想找到通缉他的档案。

那些该死的警员见他直接就开枪,连活捉他的想法都没有,这让他非常窝火,他得知道原主究竟犯了什么事。

黄金?

等等!!

多少?!!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讯息,19世纪末的300磅黄金可是一笔天文数字,那在当时几乎是9.6万美元,而19世纪末的物价是相对较低的,这些钱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

19世纪的北美在传说中遍地都是黄金......他想到了这句话。

“怎么——你知道?”

陈青阳眯起眼,强按内心的震颤,一脸淡定的瞥向男人。

“当然,不过有条件。”

陈青阳皱起眉,弹开怀表的金属盖,默默算着时间,“哦——?可以说来听听。”

距离其他警员回来还有一个半小时,这是他在下水道蹲守了一天一夜的得出的结论,他可不会贸然冲进警局直接开干,那是莽夫。

“我对你手里的文件挺感兴趣。”男人眯着眼,淡淡笑道。

陈青阳冷哼一声,随手一抛:“它是你的了!我现在需要先问问这位警长......”

文件袋穿过铁栏缝隙,被男人一把接住。

他默默扫过一旁架子上的各种刑具器械,最终拿起一把带有血迹的铁钳。

啊——

暴雨夜中,一道凄惨的哀嚎响彻夜空。

“闭嘴!现在我说你答,错一个字我就会打碎你一根手指!”

被束缚在刑椅上的男人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他看着眼前的华裔,黑洞洞的左轮枪管正对着自己缺了指甲的手指。后背和额头已被冷汗浸湿。

“你....该死的黄皮猴子...你是谁?!”男人愤怒的嘶吼。

他注意到对方手里的柯尔特左轮有些眼熟,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他腰间的配枪。

突然,雨夜再次炸响惊雷。

砰——

啊啊——

“回答错误,我的时间很宝贵。而且您可真是健忘啊~”

陈青阳嘴角咧起,撩起额前散落的黑发。

“啊啊——是你!”

白人警长脸色惨白,他突然认出了眼前的人。

三天前他接到州议会的电报,一名参与盗窃黄金的华人疑犯逃至新波旁市,并特意提示此人极度危险,可直接射杀。

“回答错...”陈青阳盯着怀表盘淡淡道。

“不!你问我答!!”警长急忙打断他的话。

陈青阳轻笑一声,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脸。

“很好。你们为什么追杀我?”

“我..不知道...可能是联邦政府认为你偷了黄金!”警长犹豫一下,又快速答道。

陈青阳举起那张便签纸,“这张便签是谁给你的。”

他眼神慌张,张了张嘴...

陈青阳拇指缓缓拨动左轮击锤...只听咔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