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山杜鹃的花期是四十八小时

山杜鹃花丛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那些新修剪的枝条像无数伸向地狱的矛尖。

骨骼与灌木撞击的闷响，像一个走调的低音。

泥土腥气混着血液的铁锈味。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

新校舍中庭。

在注意到监控画面中的少女的一瞬间，伊川莲就拉着四季风铃从安全对策部门向新校舍跑去。

四季风铃能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任由伊川莲拉着她的手腕，没有作声。

两人在两侧种满水杉的校园道路上飞奔着，四季风铃摇晃着身体，吃力地跟随着。

“你先去！告诉她，无论有什么问题，学生会，不，华社集团都会为她解决的！”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四季风铃的确很危险。她杀过人，但她绝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类型。

……学生会室的橱柜里隐藏着秘密，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伊川莲点点头，松开了手。

新校舍就在眼前，伊川莲看见了倾斜成45°的少女，看见拼命飞奔的小谷川爱。

楼下，人群“啊”地一声倒抽了一口气，只见那个少女从楼上掉落下来。

从这三楼掉落到地面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却让人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肉眼清楚地捕捉到她落下时的样子。

她落在山杜鹃花丛里。

没有发出声响，也没有扬起尘埃，只有山杜鹃依旧开得热烈。

几个值班的教师飞奔过来，践踏着满地正值花期的山杜鹃。

伊川莲心头猛然一震，鲜血流了一地，他却完全没有实感。可能是山杜鹃也是红色的缘故，鲜红的血液就像是花瓣的染料，红红的连成一片。

“同学！同学！”

没有回应。

那些教师将少女翻过来，伊川莲才看清她的脸。

“啊！”伊川莲发出一声惊叫。

这不是今晚前往学生会室时，一不小心撞见的那个女生吗？

三楼。

那时的她，已经决定要从那里一跃而下了吧。

多么温柔的人，才会在自杀前都为撞到他人而真诚道歉……

实际上，围观人群“啊”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和伊川莲“啊”地一声惊叫，都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而他就站在人群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时，伊川莲决定做点什么。

“永海帆波……你们有谁认识……？”

少女的名字传遍了伊川莲的全身。

永海帆波，不正是御寺胡桃所说的那个名字吗？

如果当时自己的选择不是先去调查小谷川爱，而是直接来找永海帆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没时间为这件事情感到愧疚了……必须现在立刻马上找到御寺胡桃。

教师分开人群，少女被抬上担架，消失在视野里。

……

“我全都告诉你们！全都！”

新校舍楼内，小谷川爱像疯了一样跑过来。

她也不顾周围自己那些粉丝的目光，扑到伊川莲身上，抓住了他的胳膊：“给监控贴胶布那件事，是帆波提议的！但她一定是被胁迫的！拜托，拜托你们一定、一定要查清楚。”

伊川莲只是点点头。

……

人群骚动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吗？刚才跳下来了？”

“好可惜……我怎么没看到。”

“好多血……”

“死了吗？”

“女生吗？”

“是的，还挺漂亮的，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啊……”

“该不会是与男朋友分手，情绪崩溃，直接跳楼了吧？”

肆意猜测的围观者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闭嘴了。

瞪她的人正是稍后赶来的学生会长，四季风铃。

“所有人，立刻回家！今天的社团活动临时取消！”值班教师在人群中试图维持秩序，“四季同学，你也在啊，快帮忙疏散学生吧……”

四季风铃没有理会。

她向着新校舍走去，人群自动分开。

她向伊川莲招手道：“副会长，立刻跟我一起去财务部门，新校舍三楼。”

-----------------

伊川莲冲进财务部门时，四季风铃已经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满脸怒容。

办公室面对窗户的办公桌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

那人正是二年A班英语代课教师，大和田匡。

这个办公桌的角度面向窗户，能看见走廊，也就能看见——

永海帆波坠落的全过程。

“……嗯？”

大和田匡没有站起来，只是稍稍侧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四季风铃与伊川莲。

“如实交代吧，大和田，你对永海帆波究竟做了什么！”

伊川莲记忆中的四季风铃，无论是独处时的危险状态，还是在众人面前的清纯状态，永远是从容的，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

可是现在，推理出大和田匡性骚扰的真相，又目睹了永海帆波坠楼全过程的她，也不再从容，几乎是在质问。

“突然跑来干什么啊……”大和田匡一摔笔，抡起凳子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四季风铃，用一种悠闲的姿势靠着椅背，说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四季啊。”

“别装傻了！永海就是受不了你的性骚扰，才会选择寻短见的啊！”四季风铃上前几步。

“你说什么？”大和田匡那张脸像废纸一样皱成一团。

“利用某种手段控制永海帆波，利用小谷川爱制造停电事件，在升学指导室对永海帆波实施性骚扰，都是你干的吧！”四季风铃滔滔不绝地指控着。

没等四季风铃说完，大和田匡一拍大腿，站起身向前两步，抱着自己的大臂，自上而下俯视着四季风铃。

他高大的身材完全遮住了背后的窗户，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

伊川莲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将四季风铃护在身后。

“信口开河地说些什么呢？！你们有证据吗？

“四季小姐，别以为你在别人面前可以依靠你的家世耍耍威风，我可要提醒你一下，我父亲可也是华社集团董事会的哦~如果这么算，我们也是平辈吧！更不要说，在学校里，我就是你的教师！怎么能这样和教师说话？！嗯？！

“就算退一万步，就当情况是和你们胡思乱想的一样好了……那又怎么样？

“我刚才可是得到消息了哦，那个跳楼的学生已经失去意识，即使能捡回一条命也是植物人了……真是可怜啊。”他假惺惺地做出一个掩面哭泣的表情，“这种人难道能站出来指控我吗？！”

他身子向前倾，那张丑陋的面容贴过来。这是在挑衅。

“不是……吧……”伊川莲心头一紧。

“你……！”

眼看着四季风铃都打算去拔出胸口的蝴蝶刀了，伊川莲赶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你一个女生，还想打我？”大和田匡秀了秀肌肉，“不敢打？哈哈哈……我就知道！”

“四季，我动不了你。但是另外一个，伊川，你就等着退学吧。胆敢污蔑教师，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伊川莲的声音平静却坚毅。

大和田匡挥挥手：“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听明白的话就赶紧滚吧！”

四季风铃还想说什么，伊川莲向她使了个眼色，拉着她离开了财务部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