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道不同

殿门轰然一震，一股狂猛的气息如野风般冲入殿中，紧接着几名魁梧高大的战巫鱼贯而入，为首的战巫统领目光如刀，身披赤铜战甲，周身战意蒸腾，怒视吕阳，厉声喝问：

“竟有人族敢擅闯祭巫殿，是谁放他进来的！”

气氛骤然紧绷，殿中灵火摇曳，几名战巫结成战阵，纷纷催动巫力，周身腾起如烟似雾的巫纹光焰，一步步逼近吕阳。

吕阳并未动，只是略略侧身，将巫清儿挡在身后，目光冷静地扫视众人。

巫清儿却早已一步走上前，眉头微蹙，开口说道：

“住手——他不是敌人。”

她语气不重，但言语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些战巫一愣，尤其是为首的战巫统领，不禁沉声问道：“大祭巫，这人是谁？为何在这种时候现身于此？”

巫清儿垂眸轻叹：“他名吕阳，乃是我与前任大祭巫的故交，曾经更为我族立过大功。”

“无论是净化桃木神杖，南线战场立功，还是保护大羿大巫遗物，此人皆当为我族所尊重。”

“大祭巫说他是旧友？”战巫统领却寸步不让，斧刃纹丝未动，目光扫过吕阳身上凌厉的气息，语气愈发不善，“可现在战局未定，巫妖争锋之际，人族、妖族、巫族三方相互提防，任何外族踏入夸父部落，皆当严查。”

“特殊时期还需特殊对待，此番若有得罪，还望大祭巫事后再惩罚在下。”

他眼神瞬间转冷，猛地抬手一挥：“来人，拿下！”

话音未落，两旁战巫已如猛虎般扑出，巫力涌动，空气都为之一紧。

吕阳冷笑一声，掌中雷煞隐现：“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正要出手反制，忽然——

“够了。”

巫清儿低声开口，却如雷霆震耳。

伴随她的一声轻喝，整座殿堂骤然一暗，风声沉寂，灵火无光。

下一息，一道磅礴古老的气息自她体内升腾而起，宛如山川苏醒、大地震荡。

巫清儿原本清丽的身影忽而变得高大而庄严，眉心一道神光浮现，头顶腾起淡金色的巫焰，背后虚空中，一道模糊而威严的虚影悄然浮现——

那是一尊三头六臂的太古祖巫虚像，头戴骨冠，手持战戟、雷锤、血符、蛇杖等巫器，双目怒睁，仿佛跨越亿万岁月而来，俯瞰众生！

巫清儿长发无风自动，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见祖巫真影，如祖巫亲临！尔等......还要违逆吗？”

巫力轰然镇压而下，宛如大岳坠空，所有战巫在这气息笼罩下，身形一震，齐齐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浑身颤抖。哪怕战巫统领，也被这股祖巫之威震得额头冷汗直流。

祖巫气息对他们的压制，是刻在血脉深处的本能。

“是祖巫之影......她真的承袭了大祭巫的本源神印......”

“这等威压......是货真价实的祖巫气息......不可抗衡！”

众战巫心神俱震，不敢再动分毫。

巫清儿垂眸俯视众人，声音淡淡，却震人心魂：

“我既为新任大祭巫，有权决定部落之内事务。吕阳乃我旧识，曾助我夸父一脉力挽狂澜，谁若再动他一步，便是动我意志。”

战巫统领额上青筋跳动，咬牙不语，最后缓缓低下头去：“谨遵大祭巫法旨......”

殿中一时寂静。

巫清儿这才转身，神色恢复平静，巫焰散去，祖巫虚影缓缓隐没于虚空之中，一切仿佛并未发生过一般。

待到几名战巫尽数离开，巫清儿周身气势骤然消散，脸色苍白如纸，踉跄着扶住祭台。

吕阳一把扶住她：“强行催动祖巫印记，伤及本源了。”

巫清儿勉强一笑：“无妨......这本就是大祭巫传承的力量。”

她望向殿外，低声道：“他们只是......太害怕了。自从那天的钟声和冲击席卷洪荒大地，就有传闻言祖巫陨落，各部落都人心惶惶、风雨飘摇......”

其实还有些话她未说出口，她方才担忧的并非吕阳，而是前来的几名战巫，甚至包括那名六转的战巫统领。

她一直清楚吕阳的个性，若是自知不敌，吕阳便会第一时间远遁而去，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

然而方才剑拔弩张之时，吕阳面对战巫统领和众巫时，其溢出的杀机却是锋芒毕露，瞬间便被巫清儿感应到了。

尽管上次见面时，吕阳还只是一名天仙修士，《九转元功》也只有四转的水准，而现在离当时也没过多少年，但她丝毫不怀疑现在的吕阳拥有灭杀在场所有战巫的能力。

“所以啊，我也不只是一碰就碎的瓷花瓶，我知道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巫清儿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祭巫一脉能在崇尚力量的巫族中地位崇高，自然是有原因的。”

吕阳望着她，神情复杂，终是低声一叹：“希望如此吧，你能在乱世之中保住自己，想必大祭巫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巫清儿轻轻摇头，语气低沉：“只要巫族还在，我就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忧我......快走吧，若再晚些，恐有变故发生。”

吕阳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枚玉简放在香案之上，转身离开。

当他步出大殿的那一刻，山风拂过衣袂，他没有回头。

巫清儿静静站在殿门前，目送那孤单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被暮色吞没，手中的青灯终于彻底熄灭。

夜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缕余温。

......

血色天穹之下，万里妖庭早已沦为炼狱。

残垣断壁，焦土堆叠，遍地都是破碎的尸体与残缺的妖骨、巫躯，妖血与巫血交汇成河，在破碎的大地上缓缓流淌，散发着浓重的腥气与死亡气息。

风中传来呜咽之声，那不是风的吟唱，而是天地在哀鸣。

一场持续了不知多久、打得天昏地暗的巫妖大战，在最顶层的碰撞结束后，陷入诡异的寂静。

如今祖巫不显，妖皇亦无踪影。

而那些尚存一息的妖将和战巫，依旧沉浸在战斗的本能中，在焦黑的废墟中你来我往，不断交锋、不断碰撞，仿佛只为了让自身的意志延续。

他们太久没有停下了，神志已被杀戮的本能所取代。

此时，妖族一方，白泽洁白的毛发被鲜血浸透，左肩斜斩而断，神色却依旧冷静。作为妖圣中最具智慧与洞察的存在，他早已察觉到了某种“终局”的气息，站在风中，静静地望向远处。

在他身后，九婴只剩五首，背生毒翼破碎如裂帛，正在低吼咆哮；毕方蹒跚而立，燃烧着最后的妖火；计蒙倒在不远处，身上无一处完好。

即便如此，他们却依旧没有撤退，妖焰与本源在天地间回响——他们是妖族最后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