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浓稠地漫过教室的窗棂。我蜷缩在课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仿佛无数不安的幽灵在盘旋。明天就是决定我能否留在辩论队的关键一战,这场比赛的胜负,如同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钢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我咬着下唇,写下最后一行字:【希望明天辩论赛获胜】。
墨水在粗糙的纸面上晕开一小片蓝色,我正要将笔帽合上,突然感到一阵刺痛。笔尖不知何时刺破了我的食指,一颗鲜红的血珠正迅速膨胀。
“该死。“我小声咒骂,连忙想用纸巾擦掉,却眼睁睁看着那滴血落在纸页上,然后——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纸张像有生命一般,将血珠完全吸收。我瞪大眼睛,看着那滴血在纸面上扩散、变形,最终组成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需要三个祭品】
我的呼吸瞬间凝固。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我死死盯着那行字,血液仿佛在血管里结冰。
“什么鬼...“我猛地合上日记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我深吸一口气,将日记本塞进书包最底层,没注意到封底的焦痕又延长了一截,像被火焰舔舐过的痕迹。
台灯的光线忽然闪烁了一下。我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惨白地照在宿舍楼的砖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得几乎刺眼。我站在学校礼堂门口,手里捧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上面系着红色丝带。昨晚的诡异经历仿佛只是一场噩梦,随着白昼的到来烟消云散。
“天明,你发什么呆呢?“队友林小雨拍了拍我的肩膀,“辩论赛马上开始了,快进去吧。“
我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说着,我从糖果盒里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来,吃颗'幸运糖'放松一下。“
林小雨接过糖果,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哇,好甜!你在哪买的?“
“就...学校超市。“我含糊地回答,目光扫过礼堂内逐渐聚集的人群。正方辩手已经就位,他们穿着整齐的校服,看起来信心满满。我注意到他们的一辩手是高三的学霸张明,据说已经保送清华。
礼堂很快座无虚席。我沿着过道分发糖果,看着同学们开心地接过、拆开包装。糖果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像一颗颗小宝石。没有人注意到,某些糖球的内部,隐约有黑色细丝在缓缓游动。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今天辩论赛的辩题是'科技发展利大于弊',首先有请正方一辩发言。“
张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一贯流利精彩的发言。然而——
“我...我方的观点是...是...“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是...“
礼堂里响起窃窃私语。张明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眼睛瞪得老大,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他颤抖着抓住讲台边缘,指节发白。
“张明同学?你还好吗?“主持人关切地问道。
张明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然后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的队友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他嘶吼道,声音里充满恐惧,“它们...它们在看着我!到处都是!“
我站在反方席位上,感到一阵眩晕。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书包上——那本日记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还没等我理清思绪,正方二辩手李婷已经站了起来。她刚想开口,手臂却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洒在桌面上,浸湿了她的笔记。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空气。李婷像见鬼似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脸色惨白,“血...全是血...不要过来!“
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仿佛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有人站起来想看个究竟,有人已经开始往出口移动。
正方三辩手王浩的情况更糟。他刚站起来就双腿一软,直接昏倒在座位上,额头重重磕在桌角,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整个礼堂陷入混乱。尖叫声、议论声、椅子翻倒的声音混作一团。我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三个...正好三个...
“比赛暂停!“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压过所有噪音。担任裁判的学生会副主席颜夏敲响了铃铛,大步走向我。她今天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深蓝色百褶裙,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
她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糖果盒:“这些糖哪来的?“
我的喉咙发紧:“超、超市买的...“
颜夏没有理会我的回答,而是熟练地剥开一颗糖,对着灯光转动。阳光透过糖球,照出里面游动的黑色细丝,像某种活物。
“所有人不要吃这些糖!“她高举起糖果盒,声音坚定有力,“医务室!快送他们去医务室!“
天台的铁门在风中哐当作响,仿佛随时会被吹开。我靠在生锈的栏杆上,看着颜夏将一叠纸摔在我胸口。
“自己看。“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冰冷。
我颤抖着翻开那沓检测报告。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专业术语我看不懂,但最后几页的结论部分用红笔圈了出来:“...糖果中检测出二甲基色胺类致幻剂成分...与旗杆上采集的黑灰样本物质结构高度相似...“
“不可能!“我的声音尖得不像自己,“我只是...只是在日记上写了想赢...“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颜夏的眼镜片反射着刺目的阳光:“什么日记?“
“没什么!“我转身想跑,却被她一把拽住书包带子。
“俞天明!“她罕见地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这可能会出人命!那些学生现在还在医院洗胃!“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你们这些优等生懂什么?“声音在天台上回荡,带着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怨恨,“不用努力就能考第一,当然可以高高在上指责别人!“
颜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松开手,沉默了几秒,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照片上是一个穿旧式校服的女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她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睛半睁着,却没有任何神采。
“我表姐,周雅。“颜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五年前,她用某种...邪术作弊,在考场上突然尖叫昏厥,变成植物人。现场也发现了黑色粉末。“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不是因为照片,而是因为颜夏的话唤醒了我的记忆——那本日记的扉页上,有一行几乎被磨灭的小字:【第七任持有者】。
“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细如蚊呐。
颜夏收起照片,表情恢复了平静:“学生会已经通知了警方。在调查清楚前,你被暂停所有社团活动。“她转身走向天台门口,又停下脚步,“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现在说出来。那种东西...会反噬的。“
铁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我瘫坐在地上,脑海中不断回放辩论赛上的恐怖场景。三个祭品...三个异常的学生...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放学铃声响起,我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颜夏。她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没有走向校门,而是拐向了废弃的旧美术楼。
夕阳将走廊染成橘红色,我的运动鞋踩在老旧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颜夏在最尽头的教室前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推门而入。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扒着门缝向里看——
废弃的美术教室里,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洒进来,灰尘在光束中跳舞。颜夏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只瘦弱的橘色流浪猫,后腿似乎受了伤。
“不怕不怕...“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与平日的冷峻判若两人。她从塑料袋里取出注射器和几个小药瓶,熟练地配药。
猫咪警惕地向后缩,颜夏轻声安抚:“小橘乖,打了针就不疼了...“她嘴角挂着我在学校里从未见过的柔和笑容,眼角微微弯起,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注射完成后,她轻挠猫咪的下巴,从袋子里拿出猫粮和干净的水。“多吃点,快点好起来...“她低声说着,声音里满是怜爱。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脏莫名地抽紧。这个温柔照顾流浪猫的颜夏,与那个在学生会里雷厉风行、在天台上冷言相对的优等生,简直判若两人。
“咔嚓“。我不小心踩断了门口的一根树枝。
教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颜夏猛地抬头,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结冰。但那一瞬间我来不及藏起的笑意,像冰雪初融的第一道裂缝,深深烙在我的记忆里。
“谁?“她厉声问道,迅速站起身。
我转身就跑,心跳如鼓。穿过昏暗的走廊时,我仿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但当我气喘吁吁地冲出旧楼,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夕阳西下,校园里开始亮起零星的灯光。我站在操场边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那本日记、那些异常、颜夏的表姐...还有今天看到的,她不为人知的一面...所有线索在我脑海中纠缠成一团。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回家后好好检查那本日记。无论里面藏着什么秘密,我都必须弄清楚——在更多人受到伤害之前。
回到家,我锁上卧室门,从书包最底层翻出那本日记。深褐色的皮质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处有明显的烧焦痕迹。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在台灯下仔细查看那行几乎被磨灭的小字:
【第七任持有者】
我的心跳加速。翻到昨天写下愿望的那一页,【需要三个祭品】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颜色却从鲜红变成了暗褐色,像干涸的血迹。
我继续往后翻,在接近中间的位置发现了几页被撕掉的痕迹。残留的纸页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匆忙扯下的。再往后翻,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夹页中滑落。
照片上是五个穿着老式校服的女生,站在学校礼堂前合影。她们笑容灿烂,但照片的角落被烧焦了一部分。我翻转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日期和五个名字——最后一个赫然是“周雅“。
我的手开始发抖。颜夏的表姐曾经也拥有过这本日记?那么其他四个人呢?她们现在在哪里?
窗外,一阵冷风吹动窗帘。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闪烁了几下,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我感到一阵恶寒爬上脊背,仿佛有冰冷的视线正从背后注视着我。
日记本突然自动翻动起来,停在一张空白页上。我的钢笔从笔筒里滚出来,在桌面上转了几圈,然后诡异地立起,笔尖朝下。
它开始写字了,没有我的手控制,自己移动着:
【你看到了真相的碎片。想要知道更多,就需要付出更多】
字迹扭曲狰狞,墨水在纸上晕开,像在流血。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却无法移开视线。笔继续移动:
【明晚午夜,旧美术楼404教室。带上你的恐惧来见我】
写完最后一个字,钢笔“啪“地倒在桌面上,墨水溅出几滴,像小小的黑色眼泪。
我猛地合上日记本,胸口剧烈起伏。台灯恢复正常亮度,房间里的寒意也逐渐消退。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盯上我了。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知道你去过旧美术楼。不管你在找什么,别再去那里。——颜夏“
我看着这条信息,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颜夏的误解有多深。而我为了胜利所做的一切,又是多么愚蠢和危险,又看看桌上的日记,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颜夏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表姐的经历,和这本诅咒日记有什么关系?
而更让我恐惧的是——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抗拒这本日记的诱惑了。明晚午夜,我一定会去那个404教室,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