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天使号的舰长室里，玛琉·拉米亚斯将一杯热咖啡推到云岚面前。透过舷窗，群星冰冷的光芒洒在金属桌面上，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斑。穆·拉·弗拉格靠在墙边，右眼下方的伤疤在阴影中显得更加明显。

“云少尉，“玛琉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你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但同时也令人困惑。“

云岚的手指轻轻敲击杯沿，节奏与脑海中残留的神秘歌声同步。他知道这场谈话迟早要来。“因为我一个自然人击退了克鲁泽？“

“不仅如此。“穆直起身，“你的操作模式...我见过最好的调整者驾驶员，包括基拉在内，都没有那种预判能力。就像你能看到未来一样。“

云岚望向舷窗，殖民卫星的残骸在远处漂浮，如同被遗弃的玩具。“你们听说过'超级调整者计划'吗？“

玛琉和穆交换了一个眼神。“地球联合军的那个失败项目？“玛琉皱眉，“据说试图通过药物和神经刺激让自然人获得调整者级别的能力。“

“失败项目...“云岚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失败的。三十名孤儿，只有我一个'成功案例'存活下来。“

医务室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云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白色实验室里不间断的疼痛，电极贴片灼烧皮肤的焦味，其他孩子一个接一个停止的尖叫声...

“云少尉？“玛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云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咖啡洒了一桌。他深吸一口气：“抱歉。副作用之一。“

穆递给他一块手帕：“什么副作用？“

“记忆闪回，剧烈头痛，偶尔的时空感知错乱。“云岚机械地列举着，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代价是获得0.3秒的未来预知能力——在特定条件下。“

“0.3秒...“玛琉轻声重复，“在MS战斗中足够做出致命一击了。“

“或者避开致命一击。“穆补充道，眼神复杂地看着云岚，“所以你是欧亚联邦的秘密武器？“

云岚摇摇头：“计划终止后，我被丢进普通部队。他们认为我的能力不稳定，不值得投入更多资源。“他顿了顿，“直到我在模拟战中连续击败十二名调整者预备驾驶员。“

一阵沉默。玛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

“我们需要你的能力，云少尉。“她最终说道，“但我也需要知道，你为什么会愿意留在一艘被扎夫特追击的战舰上？你可以选择在下个中立殖民地离开。“

云岚望向舷窗，星光在他灰色的瞳孔中闪烁。“因为我相信这场战争没有赢家。调整者，自然人...我们都在毁灭自己。“他转头直视玛琉的眼睛，“而如果我能在某处改变这个轨迹，那就是这里——在基拉·大和和他的强袭高达身边。“

玛琉似乎想说什么，但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全舰。

“侦察到热源接近！数量三，识别信号...是扎夫特的侦察部队！“

玛琉立刻切换成指挥官状态：“全员一级战斗准备！云少尉，你能再次驾驶莫比乌斯零式吗？“

云岚站起身，太阳穴的抽痛奇迹般地减轻了。“随时待命，舰长。“

十分钟后，云岚再次坐进莫比乌斯零式的驾驶舱。这次的敌机是两架普通吉恩和一架侦察型西古。战斗比预想的轻松——基拉的强袭高达主攻，云岚负责牵制和掩护，不到二十分钟就击退了三架敌机。

但就在返回途中，那歌声又来了。这次如此清晰，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低吟。云岚猛地调转机头，看向大天使号货舱方向。

“云岚？有什么问题吗？“基拉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你...没听到吗？“云岚问道，“那个歌声...“

通讯器那端沉默了几秒。“我什么也没听到。可能是通讯频道干扰？“

云岚没有回答。随着接近大天使号，歌声越来越强，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一回到格纳库，他就迫不及待地跳出驾驶舱，无视整备班人员的询问，循着歌声向舰船深处走去。

歌声引领他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一个通常上锁的货舱门前。门禁系统显然被临时关闭了，云岚轻易地推开了门。

货舱里堆满了补给箱，唯一的光源是从通风口透进来的一缕月光。而在月光中央，坐着一位粉红色长发的少女。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脚踝上戴着电子镣铐，正轻声哼唱那首云岚在生死关头听到的歌谣。

少女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云岚的呼吸为之一窒——她美得不似凡人，粉红色的眼眸如同两颗温柔的星辰。

“你好，“她的声音和歌声一样清澈，“我是拉克丝·克莱茵。“

云岚僵在原地。拉克丝·克莱茵——P.L.A.N.T最高评议会议长西格尔·克莱茵之女，扎夫特王牌驾驶员阿斯兰·萨拉的未婚妻，被誉为“P.L.A.N.T歌姬“的传奇人物。她怎么会在大天使号的货舱里？

“你...能听到我的歌声？“拉克丝歪着头问道，这个孩子气的动作与她端庄的气质形成奇妙的反差。

云岚点点头，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从第一次战斗时就听到了。它...救了我。“

拉克丝的眼睛微微睁大：“真有趣。很少有人能听到我用心唱的歌。“她轻轻抬起被束缚的双脚，“抱歉不能站起来迎接你。穆上尉认为我需要'特殊保护'。“

云岚这才注意到她脚踝上的电子镣铐已经磨破了皮肤，渗出丝丝血迹。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升起：“他们把你当囚犯？“

“战争中的必要措施，我理解。“拉克丝的声音里没有怨恨，“不过，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感觉到我们之间有种特别的联系。“

“云岚。“他单膝跪地，检查着镣铐的锁具，“欧亚联邦第七救援中队MS驾驶员...现在是临时大天使号成员。“

拉克丝的手指轻轻拂过云岚的太阳穴，那里的血管正在剧烈跳动。“你头疼得厉害。“她陈述道，“是能力使用过度了吗？“

云岚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的能力？“

“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的。“拉克丝微笑，“那里有和我父亲实验室里那些孩子一样的伤痕。“

云岚的心脏几乎停跳。西格尔·克莱茵的实验室？难道P.L.A.N.T也在进行类似研究？

不等他询问，货舱门再次打开，芙蕾·阿尔斯塔站在门口，手里端着餐盘。当她看到云岚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在这里干什么？“芙蕾的声音尖锐得不自然，“这里是禁区！“

云岚站起身：“我听到歌声——“

“什么歌声？“芙蕾打断他，“她一直被关在这里，从没唱过歌！“她放下餐盘，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通讯器上，“我要报告舰长。“

拉克丝轻轻摇头：“芙蕾小姐，云岚先生没有恶意。他只是...和我一样孤独。“

这句话不知为何激怒了芙蕾。“孤独？“她冷笑，“一个调整者恐怖分子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怪胎有什么孤独的？云岚，你知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杀了我们多少同胞？“

云岚的头痛突然加剧，眼前闪过血色情人节那天的画面——燃烧的殖民卫星，漂浮的尸体，哭泣的幸存者...但他同时也看到另一边：在P.L.A.N.T的悼念仪式上，同样哭泣的调整者家属。

“战争中没有无辜者，芙蕾。“他艰难地说，“也没有绝对的恶魔。只有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普通人。“

芙蕾的表情如同被扇了一耳光：“我父亲说得对，有些自然人已经被调整者洗脑了。“她转身冲向门口，“等着瞧吧，舰长会知道你和敌人勾结！“

门重重关上后，货舱陷入沉默。拉克丝轻轻叹了口气：“她很痛苦。失去了重要的人，却找不到仇恨的正确方向。“

云岚再次蹲下检查拉克丝的镣铐：“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弄开这个。“

拉克丝摇摇头：“不必了。这样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她突然伸手抚平云岚紧皱的眉头，“你的头疼又加剧了。让我帮你。“

不等云岚回应，拉克丝已经开始轻声歌唱。那旋律如同清凉的泉水涌入云岚灼热的大脑，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他惊讶地发现，这歌声与他在战斗中听到的一模一样，但更加完整，更加...有目的性。

“这是什么歌？“云岚问道，感觉自己的意识漂浮在温暖的海洋中。

“《静夜曲》，“拉克丝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我为那些无法安眠的灵魂创作的。“

不知过了多久，云岚意识到自己的手正与拉克丝十指相扣。他们的指尖接触处有微弱的电流感，就像两块互补的磁铁终于找到了彼此。拉克丝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奇妙的联系，但她没有抽回手。

“云岚，“她轻声说，“我能看到你心中的战争。那些火焰正在吞噬你自己。“

云岚没有回答。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实验以来，第一次有人真正触碰到他的内心，而不是把他当作武器或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