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假日酒店位于市中心的世纪广场西侧。酒店房间朝东,视野极其开阔,10楼客房,能看到远处的海,但海水是黄的。
突如其来的闲暇,江冠群有些不适应。他习惯把日程填满,不给自己留太多空隙,一停下来,他就没有安全感。
海州,见证了他人生的至暗时刻!闭上眼,锁在心底的记忆便会带着血肉模糊的面目一点点起来与他对抗,折磨他,消耗他。
“可那时内心灰暗,而大树下村的夏天却真的明亮到刺眼!”他心里说。
笔记本电脑打开,OA上确实有很多流程要回复处理,但他回了一个就懒得搞了,心不在焉,注意力很难集中起来。
他换了运动服去25楼的健身中心。落地窗前,一溜整齐划一摆放的跑步机,似乎能看到更远处有点蓝绿色的海水了。
他有每天跑步的习惯,会在下班后或上班前跑个五公里或七公里。
可今天不知不觉跑了十公里,非但没有把脑子跑清爽,还把魂儿跑到了三十公里以外的小山村。
一个个名字,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那群辛劳、朴实、善良的人们。
浮现次数最多的是那个叫何宵宵的女孩子。他第一次见到她胖胖的样子有些失望,后来又觉得有些可爱,甚至有点欣赏的女孩。
现在她,还有她的姐姐应该都结婚了吧?或许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想。
何宵宵,六年前给他的QQ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从2000年至2004年,她一共给他留言57条。但他看到的时候已经2005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从此,天各一方。四舍五入,也算是陌生人了。
有些遗憾,也有些惭愧,那些没有回复的QQ信息,让他觉得对她有些亏欠,至少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善意。
当往事涌上心头的时候,他会在记忆里回味那个乡村的小溪、石板桥、错落的砖瓦房以及从水泥大马路向每座房子延伸的光滑的水泥小路。他喜欢在清晨时去村庄周边的田野上散步,穿着廉价塑料拖鞋踩在有点软的田埂上,总是小心翼翼的,怕踩坏了田埂边缘沾满露珠的杂草。
有时碰到扛着锄头,早起劳作的村民,他们总对这个异乡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走远了之后,还不忘回过头来,再打量他几眼。
他跑完步直接来到街上找馆子吃饭,这么热的天洗完澡出来也是一身汗,干脆吃完饭再洗。
他找了一家专做海州手打面的装修精致的馆子,点了一碗鱼丸三鲜面。他们东瓯市和海州市南北相邻都靠海,老百姓饮食习惯上十分相近。
面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猛然发现,对面靠墙左前方第一桌有个女子的背影跟何家二姑娘很像,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嘴巴里的食物也索然无味了。
好像就是她!齐耳短发,雪白的脖颈,微胖的背影。
世界真的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每次来海州也都想过,要是碰到熟人怎么办?但是真的碰到了,他又好慌。时隔多年,他还是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过去。
他再不敢朝那个方向看,甚至也不敢朝别的方向看。他不知道自己该吃快一点先走,还是吃慢一点让对方先走。
可如果就这样擦肩而过了,不遗憾吗?他觉得自己这样见不得人的样子,实在是又可悲又可笑!
直到那个姑娘的手机想起,接了个电话,这尴尬的“面馆奇遇”剧情才落下帷幕。他记得何宵宵的声音,刚才差点认错人了。
第一眼见到何宵宵时,她的外在只能打80分,除了肤色吹弹可破的白晰,五官平平无奇。稍微熟悉后,热情大方的性格加上她亲善的言谈举止,整体便有85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