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苍岭降龙

秋收已过,现在破虏寨中的主粮实行配给制,一人一天供应三两,保障着全寨人能撑到明年秋收,但是日常的肉禽绿蔬却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山中荒地都被乡民们开垦出来,一些应季的蔬菜接不上趟,满足不了村民的日常需求。并且李丹青到寨中各处巡视耕种情况,村民们纷纷抱怨山中野物太多,刚破土的菜芽和土豆种都被野鸡野猪啄食啃吃。

面对这样的情况,李丹青决定组织一场秋猎,也可借此改善村民伙食,减少野物对农作物的危害。

于是在聚义厅中,当李丹青提出下山狩猎的计划时,老祖宗和朴安叔都表示赞同,山寨里各路头领也无异议,并且一直未动声色的赵月茹却出乎意料的要求参加。

这刁蛮的赵家三小姐,上山后便把自己闷在屋里半月,愁颜不展,茶饭不思,这两日才逐渐从丧父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老祖宗怕孙女闷出病来,于是今日强拉着赵月茹陪在左右。赵月茹起先还耷拉着眼皮乖巧的站在人后,现在听说狩猎一事,却是抢先跳了出来。

小妮子今日穿了一身短装,尽管眉眼还有些忧色,手臂上还戴着青纱,脸颊也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但是开口间嘴角微翘,高傲任性的大小姐又活了回来。

“哎哟喂,赵大小姐,你可是千金之躯,万一在山中遇到野猪或豹子,受了伤,我可担当不起。”李丹青不敢招惹这个三小姐,开玩笑地劝阻道。

“哼,你太小瞧我了!”赵月茹不服气地反驳道,转头抱着老祖宗的手臂不停的撒娇,“奶奶,你告诉大当家,我射箭的技术也不比爷们差。”

老祖宗疼爱孙女,心想寻个事情让她暂时忘记悲伤也是好事一件,于是慈祥地转对李丹青说道:“丹青,就让月茹去吧。整天呆在山里也挺闷的。”

见老祖宗为赵月茹说话,李丹青也不再坚持。但看着赵月茹神气得意的样子,他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好吧,我们就打个赌。破虏军三个大队各组建一支狩猎队,三日为限,看哪个队猎到的野物最多。”

赵月茹哼了一声,昂首自信的说道:“赌就赌!我加入赵和林那一队。我们赵家庄人个个都能骑马射箭,我才不信会输给你。”

李丹青懒得与她斗嘴,接着补充了比赛的规则:“每队人数不超过十人,枪支只在万不得已时使用。狩猎区域分别是苍岭、太白山和浑源县的野猪沟。届时我们将抽签决定狩猎区域,以猎物的数量决定胜负。最终获胜的一队,我将拿出200银元以作奖励。大家觉得如何?”

“哦……”

“好!好!”

聚义厅中一片欢呼,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

眼下,秋高气爽,正是秋猎的好时节。山中的野鸡和野猪经过一季的滋养,肉质鲜美。

破虏寨的村民们平日里忙于农作和训练,听说要组织打猎,一个个兴致盎然、跃跃欲试,各队很快便开始挑选队员,准备狩猎工具。

李丹青亲自带领一队,他从破虏寨的老底子里挑选了彭江北、赵七、卢大锤、赵定山四人作为骨干,另从前寨的农户中选了五人加入队伍。

赵和林名义上是第二队的领队,但实际上却是赵月茹在队里发号施令。这队实力最为强悍,赵家庄的年轻后生,个个生龙活虎、能骑善射,即便是赵月茹的箭术也不逊于男子。

第三队由邱志邦领队,挑选了罗店乡村民中的精壮青年组建而成,其中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带着两条黄狗,实力不容小觑。

三队组建完成后,老祖宗让他们抓阄抽选狩猎地点。李丹青抽到了苍岭,邱志邦在太白山,赵月茹她们则是幸运的抽中了野猪沟。这个地方山高林密、野物众多,无形之中却占了起手。

狩猎比赛以三天为限,干粮自备。三天后,以拉回山寨的猎物重量论输赢。

由于此次狩猎不准开枪,除了准备一些必要的匕首长刀外,弓箭成为了必不可少的工具。赵月茹一队有现成的弩弓,而其他两组则需要连夜砍树枝、拉树皮赶制弓箭,并且弓弩的质量和精度也只能说勉强可用。

到了狩猎正式开始的那天清晨,山间薄雾蔼蔼,草尖的露珠还未滴落,三队人马便整装出发,分别前往各自的狩猎区域。

苍岭呈东西走向,延绵数十里,山体壮丽、植被茂盛。深秋的山林,绿与黄交织成一幅斑斓的画卷。层层枯木与落叶铺满脚底,踩上去沙沙作响。枝头摇曳的红枫与怒放的山菊相映成趣,白眉与山雀的啼叫此起彼伏。

李丹青提着一把长弓走在山前,林间清新而又裹挟着泥土芬芳的气息让他好似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烟霞山。他和彭江北二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所以他俩领着队伍并未盲目进山,而是来到苍岭下的狸子沟,寻找猎物的踪迹。

清澈的溪水如碧绿的绸带,蜿蜒在山谷间。偶尔有水鸟掠过,用翅膀轻触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李丹青沿着小溪而下,目光敏锐地扫过每一寸土地。终于,在一片青绿的水潭边,他发现了一片杂乱的蹄印。这些蹄印有大有小,深浅不一,显然是山中野物留下的痕迹。

对于有经验的猎人来说,这些蹄印不仅仅是猎物的踪迹,更是猎物大小和种类的无声语言。李丹青仔细察看,很快便从蹄印中认出山鹿和野猪。那沙地上的两片树叶状蹄印是梅花鹿的标记,较之略小则是野猪,但是另一种前脚分叉如牛蹄的印记却是李丹青都不能确定的未知生物。

就在这时,彭江北惊呼出声,引得众人争相围观。原来,他在一块青石后的沙滩上发现了一串手掌大小的梅花脚印。那脚印连成一线,消失在芦苇丛中,让人好似看见了草甸子里一只潜行的花豹。

众人惊愕间立即警惕的环顾四周,然而,李丹青却不以为然,甚至眼神中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因为他深知,这片山林既是虎豹的王国,也是他们的战场。而接下来的三天,将是他们与猎物之间无声的较量,并且山中的虎豹通常避人,所以与它们正面遭遇的几率很小。

山林狩猎之道,无外乎挖坑下套、蹲守伏击或是驱赶围猎。若是人少,则通常会采用前面两种办法,偶尔还需要碰一些运气。但是若是人多,有了充足的人手,便只需将猎物驱赶到特定地点后再进行围猎。

彭江北曾在东北老林子里采用过这种策略,特别是在冬季大雪封山之时,林子里猎物稀少,猎人们组团驱赶围猎则会更加有效。

于是,李丹青听从彭江北的意见,将手下十人分成两队,尝试着从山南和山北两个方向进行驱赶搜索。彭江北会在山中寻找合适的位置,挖坑埋套,等待猎物被驱赶到埋伏处,再合力猎杀。

分工完毕后,李丹青带领赵七、卢大锤和其他两名队员进入山林。

卢大锤初次狩猎,满脸新奇地挥舞着柴刀在前开路。正当他恼怒的抓扯着头间缠绕的数缕蛛丝时,几只长尾的野鸡却突然从他头顶飞过,直让众人惊呼可惜。

然而,紧随其后的李丹青却竖起中指嘘声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只见草丛间一只黑红相间的野鸡,提起了一只爪子金鸡独立,却并未飞走。

如果可以测试智商,这只野鸡一定比二愣子还要愣!它似乎完全不知道危险的存在,仰着脖子傻傻地四处观望。

看着这只胆大儿的有些没心眼的野鸡,卢大锤“嘿嘿”的露出一脸傻笑,伏下身子,抓过一支狗尾巴草遮在身前。

李丹青则是屏住呼吸,轻轻的拉开弓箭。弓箭是临时赶制,弓弦和箭头都极大的影响了力道和准头,因此他也不敢托大,微侧着脸瞄准野鸡身子一箭射出。

等野鸡感觉不妙,箭头已经穿过鸡腿。野鸡一下扑倒在草丛里,因为没有射中要害,扑腾了几下,正要飞起。赵七眼疾手快,手中鬼头大刀呼的掷了出去,刀身硬生生的砸在鸡身上,一把威风凛凛的砍头大刀,今天也算是折了威名,抹了一脖子鸡血。

李丹青还在暗自叹息手艺生疏,卢大锤已经笑呵呵的将野鸡抓在手间,“这野鸡这么傻,就给二愣子吃吧,吃了也不怕变傻。”

野鸡尾翼的羽毛五彩斑斓,非常漂亮,随行中一个叫赵冲的小伙儿挑选了最好看的几支拔下放在裤兜里,说是要回去给女儿做个毽子。

森林里蚊虫苍蝇不少,幸亏李丹青早有准备,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赵七和其他几人可没有这么幸运,特别是卢大锤这家伙居然穿着短褂子进山,手上脸上被咬的一片红肿。出发前,李丹青还特别提了醒,可这几人当了耳边风。

看着几人抓耳挠腮的狼狈样,李丹青不得不停下找来些艾草叶子,捣出汁液帮大家涂抹在身上,顺道还抹了些泥土树汁遮掩气味。忙活了半天,已至午时,几人简单吃过干粮,歇了歇脚,才重新上路。

九月的深山是一座天然的宝库,除了各种野味,蘑菇、木耳等各式山珍也是来自大山的馈赠。走过一片林间空地,李丹青突然弯下身子端详着路边的一颗断了半截的松树桩。

“大当家,有什么发现?”赵七凑上来问道。

“山里的野猪都会找一些树桩或石头磨皮,一面止痒,一面可以将树脂涂抹到身上,形成厚厚的油脂“盔甲”,有些大野猪甚至连老虎豹子都不是它的对手,所以山里猎人还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李丹青说完伸手在树干上抹了一把放到鼻尖嗅闻。

只见松树桩上下都长了青苔,唯独中间一段树皮摩擦得油亮细腻,赵七在草丛里捡起几根猪毛,不由佩服的点点头,“大当家,你以前都是干啥的,怎么懂这么多?”

“你是砍头的,我是杀猪的,咱们也算同行。”李丹青打趣道,“野猪都是早晚成群活动,出门找食能走好几道山梁子,但是这畜生贼精,走的都是固定线路,一般不会留下痕迹,就是拉屎也是定点排泄。咱们今天就上了猪道儿,只要顺藤摸瓜,兴许能逮住一窝野猪,只是现在大中午的,野猪都躲在窝里,不是那么容易碰到。”

“猪道?有吗?”赵七抠着脑门,看李丹青分开草叶子往前走去,地上果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踩踏过一般,露出些大大小小的蹄子印。

“嘘……”顺着山腰又走了一里多地,李丹青突然举手示意大家蹲下。

赵七扒开眼前的草叶,看见两百米外灌木丛里一只大角马鹿正在埋头啃食青草。

对面的鹿子体型较梅花鹿大了不少,和东北的麋鹿差不多个头,但又有些不同,李丹青以前也没见过,只见那头雄鹿体长接近2米,看个头足有四五百斤,头上一对多叉的鹿角很是威武,全身毛发呈深褐色,背部的白色斑点和梅花鹿也不完全一样。

李丹青观察了片刻,确定小溪边那牛蹄状的脚印八成就是这家伙留下的。

眼下也不管这是什么鹿,上了桌子它就是一盘菜,这么大的猎物,李丹青可不想放过,捕到一只就顶得上几头野猪。即便当初定下的计策是驱赶围猎,但现在既然猎物还未发觉他们,能顺手打上一只也是好事。

几个队员都很兴奋,此时林中无风,除了虫鸣鸟叫,几人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李丹青害怕卢大锤几人毛手毛脚吓跑猎物,决定自己带着另一个拿着弓箭的赵田元迂回过去。赵七、卢大锤和赵冲则拿着大刀梭镖间隔十米散开藏好,等李丹青把猎物赶过来,再伺机截获。并且李丹青也没那么迂腐,为了不让猎物逃掉,还让枪法好点的赵七举枪瞄准,一旦自己一箭未中,便可开枪,只要打下猎物,对于比赛输赢的结果,他也没多在乎。

交代一番后,李丹青便和赵田元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对面。距离马鹿还有七八十米的地方,李丹青让赵田元学着自己,蹲下身子,一点一点的朝前挪动,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待到还有五十米距离,更是趴低身子在地上匍匐前进,如果马鹿抬起头四处张望,两人便停下不动,等它低头吃草,再往前挪动。眼见着还有三十米,已经进入弓箭射程,李丹青更是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马鹿还在悠闲的吃草,丝毫没有察觉到近处的动静。李丹青给身后的赵田元递了个眼神,二人轻轻起身,同时举起弓箭。李丹青不敢瞄准马鹿的脖颈等要害处,害怕又像上午的野鸡一样射偏。

此时马鹿似乎察觉到草丛里的异样,抬起头朝空气中抖动着鼻子。

二人见状不再迟疑,“嗖嗖”两箭先后射出。等到马鹿听见声响,腹部和后腿已中了两箭。由于没有伤到要害,马鹿中箭一个激灵窜起老高,接着扬蹄快速的向卢大锤那边跑去。

“卢大锤,往你那边来了。”李丹青起身疾步紧追在后。

“真他娘的刺激!”卢大锤躲在草丛里,手里紧握着一根长矛,见马鹿向自己跑来,瞪了双眼兴奋而又紧张,感觉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等到马鹿从一颗杨树后窜出身来,卢大锤果断出手,一杆长矛直直的插进马鹿的腰间。这卢大锤不愧是打铁出身,手力大准头又好,矛头全都没进了马鹿身体。

马鹿受了重伤后一声悲鸣重重的翻倒在地上,可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待卢大锤和赵七靠近,那畜生竟然一个翻身又向前跑开。

“赵七,开枪呀!”李丹青大吼道。

可是等赵七慌慌张张反应过来,马鹿都已消失在树林里。

“哎!”李丹青一跺脚,也没有理会几人,迈开腿就向前追去,“鹿子受伤,跑不了多远,快追!”

李丹青一人追在前面,马鹿受伤后向着万宝村方向狂奔,身上插了一支长矛和两支箭矢,跑得越快,伤口的鲜血流的越多。大约跑了一里地左右,马鹿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一处石坎下。

李丹青兴奋的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但觉落脚处泥土松软下陷,发觉不妙,立马本能的伸手抓住身边的杂草藤蔓,哪想枯萎的藤蔓也支撑不了他的体重,一瞬间连人带藤都一起陷落下去。

地面上露出一个大约直径两米的土洞,李丹青坠入洞中,身体下坠的过程中,双手胡乱的在石壁上抓挠,但两边石壁却潮湿光滑,根本无处着力,李丹青只得调整身体姿势,尽量顺着山洞和脱落的泥块一路滑落下去。

大约下坠二十米后,李丹青跌落在土堆上。幸运的是,底下的土石上覆盖着厚厚的枯树叶,除了手脚有些划伤,他并没有大碍。他深吸了一口气,拍拍屁股起身看向洞口,但洞口被岩石和藤蔓遮掩,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得张口大声呼救。

不一会儿,后面的赵七等人赶来,听见洞里李丹青的呼救声,随即展开救援,但洞子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手里也没带绳索工具,只得让他在原处等待,自己回寨拿绳子。

在洞中等了半个时辰,李丹青觉得索然无趣,便掏出身上的洋火点燃了一根枯枝,好奇的观察洞中情况。

洞子呈南瓜形,有一间房间大小,可容人站立。李丹青沿着光滑的石壁巡视了一圈,居然发现墙壁上嵌着一扇长满青苔的石门。

李丹青好奇的拿出飞镖刨开表层的青苔和污渍,居然还看见石门上刻着精美的花纹和一些看不懂的字符。石门是用汉白玉雕砌而成,虽然年代久远,但异常坚硬。李丹青尝试着推了一下,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那道石门却也纹丝不动。

更让人奇怪的是,李丹青细细往下摸索,扯开一些枯藤竟然发现石门的左下角居然有个圆形的洞口,大小可容一人爬进。石门上还有雕凿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用錾子铁锤故意破坏的。

理了理思绪,李丹青大概明白自己是掉进了一处古墓,而这个圆形的洞口应该就是盗洞,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光顾这间墓穴的人,在此之前肯定有盗墓贼进去过。

要是常人,掉进了死人墓里恐怕早就吓个半死,但李丹青偏偏不信邪,杀过豺狼虎豹,死人堆里都不知爬了好几回,早已练就他过人的胆识。只见他点燃了一根更长一截的枯枝,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蹲下身子顺着盗洞钻了进去。

起初,盗洞的宽度足够让他猫着腰前进,但随着不断深入,他不得不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

洞口起先隐约有些“呜呜”的声音,李丹青以为是风声,也不介意,爬行了一段时间,呜呜声越来越大,听来好像是小孩“呜咽”的哭声,又像是什么东西凄厉的鸣叫,直叫人头皮发麻。

突然,一只手掌大小的蜘蛛瞪着幽绿的眼珠挡在前路上,火光下可以清晰的看见蜘蛛触角上的绒毛在轻微的抖动,两只螯肢不停的在口器旁拨弄着,吐出一些恶心的带着泡泡的黏液,要是一般人早吓得打了退堂鼓。

李丹青不以为然的拿着树枝吓跑了蜘蛛,继续向前爬行,沿途除了一些烦人的蛛丝,倒是再也没有吓人的玩意儿。

又爬了大约三四米,洞口豁然开朗。李丹青从洞口钻出,小心的护了手里微弱的火光不至熄灭。待火星变亮,只见眼前这间石室规则齐整,室顶高达两米,长宽各有六七米,石室尽头放着一口石棺,隐约可见雕琢痕迹,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墓室。

李丹青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举着树枝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并且感觉脚底还在不停的陷落,慌忙间举了树枝往下看去,只见双脚已经陷入流沙之中,周围赫然还有两个白生生的骷髅头。而且越是用力挣扎,身子陷得越深,一会儿功夫,流沙就已经没至大腿。

李丹青只得停止挣扎,身子尽量前倾,趴在流沙上。此时树枝也已熄灭,一股死亡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

洞里一片死寂,漆黑一片,刚才呜呜的声音也没有了。李丹青暗自调节气息,尽量平和心态,保持身子平趴,等待赵七他们前来救援。

这时,石棺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多年前在烟霞山打死那只老虎时也闻到过这种让他终生难忘的味道,凭着直觉,李丹青知道一定是遇上了什么猛兽,本能的握着飞镖,惊恐的看着前方。

树枝熄灭后,李丹青逐渐适应了石室里的黑暗,怪兽猩红的眼珠停留在他身前两米处,嘴里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呜咽声。

李丹青此刻终于明白刚才在盗洞里听到的声音就是这畜生发出,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种声音是哪种动物的吼叫。

怪兽没有立马发起攻击,似乎也看清了李丹青身陷流沙的窘境,而是悄无声息来到了他的身后。

李丹青已被流沙淹没至腰间,慌乱之中却是无法转身,嘴里暗叫不好,只感觉后背发凉,浑身的汗毛瞬时立了起来。

“冷静!冷静!”李丹青暗自提醒自己,嘴里却不自觉的喘着粗气。多年前遇见老虎,至少自己还能反击,可是这一次深陷流沙,主动权却不在自己手里,看不见、逃不掉,巨大的危机感和无助感笼罩全身。李丹青只得一只手护住脖颈要害,一只手握紧飞镖,闭了双眼,竖起耳朵,等待着拼死一搏。

突然,脖颈的汗毛感觉到一阵疾风袭来。李丹青身子本能一歪,怪兽一口咬在他护住脖颈的左手上,手臂被怪兽尖锐的牙齿刺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紧接着怪兽强大而又柔软的身躯从上而下缠绕至李丹青腰间,整个身子就如同被一双大手死死钳住,无法动弹。那怪兽身上的鳞片冰冷浸骨,李丹青只感觉自己每呼吸一次,怪兽的身子就缩紧一圈,自己腰间的肋骨仿佛都要被拧断,胸腔内五脏六腑有一种爆裂的感觉,一种从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将他包裹。

李丹青现在全身不能动弹,连呼吸都变得短暂而急促,最后一点意识告诉他自己是遇上了一条巨蛇,缠绕在自己躯间的蛇身足有水桶般大小,那虬扎的肌肉犹如钢筋铁索竟让他浑身无力,那腥腐的恶臭让他窒息晕厥。

“于慧、于敏、破虏,永别了……”李丹青满脸涨红,全身青筋暴起,感觉意识正在一点点消失,心里默念着向亲人告别。

“大当家,你还在吗?我们马上就下来救你。”迷糊之际,李丹青听见洞口处传来一阵呼喊声。

巨蛇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也有所反应,咬住李丹青的蛇头松了口探出身外,朝着洞口吐着长长的信子。

趁着蛇身松动,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倒过手腕,用手里的飞镖猛的扎进巨蛇身体里,使劲的上下滑动,直接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巨蛇吃痛,松开李丹青就要逃走。李丹青哪肯放过,左手忍住剧痛,从袖间抖出飞镖,又是一刀狠插在巨蛇身上。巨蛇一个转身,尾巴一甩竟直接将李丹青从流沙里带了出来,重重的甩在石棺上,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丹青悠悠醒来,睁开眼,盗洞那头似乎有些光亮。李丹青单手撑在地上想要起身,发现腰间传来剧烈的疼痛,直不起身子,暗想应该是刚才被大蛇摔在石棺上,撞断了肋骨,只能望着盗洞虚弱的喊道:“赵七、卢大锤,我在里面。”

洞口那边似乎听到了李丹青的呼喊,只听赵七惊喜的回道:“是大当家的声音,大当家,你在洞里吗?我们在外面。”

接着,传来卢大锤粗声莾气的埋怨,“他娘的!赵七你个缩头缩脑的老王八,给我滚一边去,我说了大当家肯定在里面,早该爬过去看看。大当家,你别怕,我们马上过来。”

虽然卢大锤的话粗鄙不堪,但是此刻在李丹青听来却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卢大锤第一个从盗洞里探出脑袋,鼻尖嗅了嗅,一脸厌恶的捂住口鼻,“什么味啦?这么臭!”

“小心,别下脚,地里有流沙。”

听了李丹青的提醒,卢大锤试探着小心靠了墙角走了过来。赵七举着火把跟在身后,看到了流沙里的白骨和殷红的血迹也被吓了一跳,“大当家,你受伤了?我背你出去。”

李丹青虚弱的躺在石棺旁,手里往着石棺后指了指,“先别忙,后边有条大蛇。”

“来的正好,看我不剐了它的蛇皮合着野鸡做一锅龙凤汤。”赵七也不明白大当家怎么就给蛇咬伤了,在农村里这东西随处可见,有时睡觉时翻个身就能压住一条,所以他并不害怕。

可是当他信心满满的拿了鬼头刀绕到石棺背后,只看了一眼,竟是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好大……好大……好大一条!”

李丹青一阵苦笑,若不是这蛇都快成了精,自己也不会现在还摊倒在地,于是气若游丝的给二人鼓劲,“大家不要怕,这些血是那条大蛇的,那畜生应该受了重伤,你们一起上,剁了它。”

卢大锤看了赵七那惊恐的眼神不假,当即小心的举了火把,拿了长矛好奇的来到石棺后查看。只见一条青花大蟒盘成一堆,有草垛般大小,躯干犹如水桶,硕大的蛇头此刻正望着卢大锤丝丝的吐着信子。

真不敢想象李丹青是如何把它制服的,平日里粗犷的汉子此时也有些发怵,卢大锤两腿不自觉的战栗,“赵七……赵七,你他娘的快来帮忙。”

不知是不是卢大锤的大嗓门惊扰了巨蟒,只见巨蛇腾空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卢大锤咬来。

“啊呀!”卢大锤大叫一声,只觉得头皮发麻,本能的用尽全身气力将长矛猛地扔向蛇头。

巨蛇脑袋一晃避开矛头,也许是因为刚才受了伤,行动迟缓,身子却被长矛刺中。

只听大蛇发出一声如同婴儿哭泣般的厉啸,转身挪动着身体向洞口游去。

“卢大锤,快拿火把堵住洞口。”李丹青看出大蛇要逃,冲了卢大锤喊道。

卢大锤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听了李丹青一说,竞狂奔两步,也不管脚底的流沙,一脚踩上抢先堵住了洞口。

巨蟒果真怕火,见卢大锤舞了一团火苗在洞口闪动,一转身又重新躲回了石棺背后。

“大当家,我的脚陷在沙里了……”卢大锤此时已经动弹不得,不得不向着二人求援。

“知道了……身子趴平,等老子宰了这畜生,就来拉你!”李丹青咬牙扶着墙努力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吓得六魂无主的赵七,“赵七,别傻站在那里,过来扶我一把。”

“赵七,把你的刀给我,待会老子把巨蟒引出来,你给我瞄准点。”李丹青用了刀尖杵着地面支撑,一瘸一拐的向石棺背后走去。

此时,那巨蟒游窜上了石棺,想要借着石棺的棱角蹭掉刚才卢大锤投射的长矛,一探头正好和李丹青看了个四眼相对。

“畜生,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胆咱们单挑!”李丹青一声怒吼,只觉得胸腔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握着刀柄的手也不住的颤抖。

那条巨蟒好像识得李丹青,扬起脖子,立在石棺上足有一人多高,身上的鳞片抖动得炸炸作响。

“开枪!赵七。”李丹青身体前倾闪出射击角度。只听一声枪响,蛇身剧烈抖动了一下,也不知赵七打中了什么部位,但肯定没有伤着要害。

巨蟒再次发出凄厉的叫声,恼怒的向石棺下的李丹青扑来。

“不好!”李丹青大叫一声,机灵的往着石棺内角滚地闪避。大蛇往下扑了个空,或许是失血过多,蛇身竟控制不住,重重的摔在地面。

“受死!”李丹青瞅准机会,几乎使出了全身气力,奋力往前一扑,双手握住刀背,借着自身的体重,向了蛇头压去。

一股子腥臭无比的蛇血喷了李丹青一脸。李丹青倒在地上,看了一旁断成两节的蛇头还瞪了红眼珠子死不瞑目,大嘴一张一合,露出锋利的獠牙。

“赵七,快救卢大锤……”李丹青说了最后一句,头一歪晕死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李丹青只觉眼前人影晃动,鼻尖一阵烟气缭绕,熏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醒了,醒了,我说这法子管用吧。”卢大锤惊喜的大叫着,同时松了按在李丹青上唇的手指。

“狗屁,不是老子生了还魂烟,驱走蛇精,大当家哪能醒来?”赵七围着李丹青四周生了七堆烟火,蒙了脸仿佛跳大神似的扭动着身躯、挥舞着鬼头刀,嘴里还神神鬼鬼的念叨着,“麻里麻里轰……天赐鬼头神刀,杀妖伏魔,砍完鸡头,砍蛇头……”

李丹青这才感觉门牙处一阵酸痛,敢情两颗门牙都快给卢大锤按崩了,轻轻挪动了一下,全身四处都是疼痛不已,仿佛散了架一般绵软无力,“大锤,大蛇死了没有?”

“死了,头都给剁了,就是蛇精也活不过来。”赵七见李丹青说了话,也停下舞步蹲在巨蟒处,一手拿了匕首划开蛇皮,手指伸进肚里抓弄着什么。

“大锤,恐怕我的肋骨断了,起不来。”李丹青一咧嘴,吃痛的说道。

“大当家,这蛇妖身上有个宝贝,我给你取来,保你药到病除。”赵七说话间已经从蛇肚子里取下一颗鸡蛋般大小的蛇胆,捧在手里还冒着热气。

卢大锤连忙扶起李丹青,取出水壶让他就着水吞服。

李丹青张开嘴,只觉一股冰凉顺着喉管滑下,过了一会儿,气血的确顺畅了许多,只是还不能动弹,一翻身感觉断骨抵着了皮肉,撕心的疼痛。

“怎么样,好些了吗?”看着李丹青眉头紧锁没有应答,赵七连忙说道,“大当家,你别乱动,等我去做副担架抬你上去。”

“等等,打开它……”李丹青伸手指向石棺。

好不容易才进了这古墓,有这条巨蛇看护,再加上流沙机关,盗墓贼应该没有得手,入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回,李丹青猜想着石棺里定有陪葬的金银珠宝。

“什么?装死人的棺材有什么好看的!”赵七一脸疑惑惊悚,显然没有明白李丹青的意图,“再说人家已经入土为安,我们掀掉他的棺材板,恐怕对先人有所不敬。”

卢大锤也是呆愣在原地,似乎有些忌讳。

“里边有金子,你俩去不去?”

“大当家,你可别骗俺,我怕鬼。”赵七两眼放光,但看李丹青好像不像说笑,心一横快步走向了石棺。

石棺盖子不说有千斤之重,也有五六百斤。二人合力之下也只能一点点挪动。

随着石棺缓缓打开,二人眼里闪着贪婪的金光。

“发财了,发财了!”赵七兴奋的喊道,也不顾及先人的感受,直接跳进石棺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搬运着宝物。

“慢点,别踩着尸骨!”李丹青看着二人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刚才还不好冒犯了先人,现在却是直接踩在了先人头上。

卢大锤在石棺外接应赵七,看着一件件精美的金银之物陆续传出,惊讶得直伸舌头。后来更是直接让赵七脱下衣服将顺出来的翡翠玛瑙,金银器皿打包装好。

“难怪这村子叫万宝村,看来名不虚传呀。”李丹青想起村子的名字,不由感慨。

赵七二人也是呵呵傻笑,“大当家,这下咱们破虏寨可吃穿不愁啦。”

“钱财乃身外之物,要不是想着万宝村里还有上千口人吃喝拉撒,如此不义之财我也不会打主意。今天已经对先人大不敬了,待会出去后把洞口封了,可不能再叨扰先人长眠。”

接着几人把李丹青弄出了洞外,二十来米深的洞子却是废了不小的功夫。李丹青使不上力,又怕绳索碰了他断骨,后来才打了副担架,直接将李丹青连人带了担架一起捆上,赵七在一边护着,另外三人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将人拉出了洞子。

出洞后,几人累得精疲力竭,在洞里不晓得时日,爬出洞口却是满天星辰。李丹青受了伤,他们这一组怕是再也无法狩猎,几人商量着先把李丹青送回山寨医治要紧,当晚就回了破虏寨。卢大锤回山后,还带了人把那巨蟒和马鹿拉了回去。

次日,李丹青一觉醒来,只觉浑身疼痛,腰间肿了一圈。赵七连夜请来一位正骨的郎中,与其说是请,还不如说是抢,听说是半夜里把人家从床上硬拽了下来,装进了麻袋扛上山的。走到半路郎中才说掉了诊箱没拿,又折回了镇子重新带上诊箱。

郎中戴了一顶便帽,五十出头,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嘴下蓄了一把山羊胡子,在赵北乡一带颇有些名气,人称“王半仙”。只见他一手搭在李丹青手腕间把脉,嘴里还抱怨着昨晚那个不懂规矩的汉子。

“王大夫,请不要见怪,我那手下做事粗鲁,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我看大当家也是文化人,知书达理,怎么手下人就跟那螃蟹过街——横行霸道,蛮不讲理,半夜里扛了老朽就走,这一路都快把我的老腰给闪了。”山羊胡子一脸恼怒的说着,“不过,老朽听说你们山寨打日本人,也敬你们是些汉子,不然就是要了老夫的性命,也不接这活儿。”说话间用手在李丹青腰间肋骨处摸索着断骨的位置,疼得李丹青大汗直流,也没有接话。

“大当家的,你可是大难不死啊,断了两根肋骨,幸好没有伤到内脏,一会儿我会留下膏药和药方,每日坚持服用涂抹,这一个月你就尽量别下床了,更不能做力气活,静养为妙。”王半仙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取出膏药涂抹在李丹青腰间,并用布带将他腰间绑了木片固定。

赵七惹恼了郎中,不敢在此停留。彭江北客气的取了十块银元以作诊费。

“无缘之人,千金不来,有缘之人,分文不取。”王半仙傲慢的捋了捋山羊胡子,扬长而去,“一月之后,老朽会再来山中看大当家伤势。”

“真是个怪老头。”彭江北送走王半仙后,便让杨小翠按照郎中给的方子抓药熬制。

老祖宗和彭江北先后进了屋,看着李丹青没有性命之忧才稍稍宽慰,嘘寒问暖的问候着。

此时,屋外早已炸开了锅,山下万宝村的乡亲们听说大当家打了一条巨蟒,还挖到了很多财宝,都跑上寨子看热闹。

巨蟒已被砍掉了蛇头,横在前寨院坝里,蛇身足有十多米长,昨晚是五个汉子合力才将巨蟒抬了回来。

众人看着眼前的巨蛇啧啧称奇,朴安叔更是摸着花白胡子感慨道:“老朽活了七十有八也没有看见过如此巨蛇。相传当年汉朝刘高祖斩杀白蛇起事,能斩杀此神龙者定非常人。大当家名丹青、字赤霄,字号里正合那斩杀白蛇的赤霄宝剑,莫非冥冥之中有天意……”

李丹青斩杀巨蛇的消息越传越远,人们口口相传也说得越来越神,偏偏无独有偶,苍岭山顶的一处万斤巨石,本来突兀翘立于山头数千年,昨夜里竟是自个滚落了下来,更是为故事增添了神秘玄幻的色彩。

有人说,苍岭乃是青龙化身盘亘于此,因为不施云雨,被破虏寨天神下凡的李大当家拿着屠龙刀斩了龙头;有的说李大当家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变化,能呼云唤雨,刀枪不入;有的甚至给那只野鸡都安插了戏份,说是天宫里一对仙人私生情愫,触犯天条,贬下凡间后,男的化作青蛇,女的变作野鸡,但两位仙人仍是不思悔改,被玉皇大帝遣派了李大当家下界斩杀。

故事传到后来,听得李丹青都暗自好笑。可是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赵七便真觉得自己手里的鬼头砍刀是把屠龙宝刀,这小子也不顾老爷子还欠着的几十颗人头的旧账,烧了香、磕了头,竟把鬼头刀摆在了供桌上。

鲜肉不能久放,李丹青让李长贵带人把蟒蛇和马鹿剥去皮毛,挖掉内脏,各砍了几大块肉,合着煮了一大锅,美其名曰“龙马汤”,虽只放了姜葱,但是味道鲜美无比。

乡民们多日未见油水,有的人开始颇为忌惮,但是吃到后来,也不管它是龙是蛇,过了五脏庙,拉到地里都是黄泥巴。

三天约定的期限到了,赵和林和邱志邦都带着人各自赶回山寨。邱志邦这一队,猎杀了2头野猪,9只山兔,7只野鸡。赵和林和赵月茹他们更是收获满满,因为野物太多,回来之前还专程叫了人到野猪沟将捕获的猎物抬回。他们共捕获了4头野猪,2只青羊,11只野鸡,8只野兔,另还有6只活蹦乱跳的野猪崽,今后可以放在山寨里圈养。

赵月茹心高气傲,以前在赵家庄时,骑射六艺,自己一样不输男儿,可偏到了李丹青这里,竟是事事压她一头,所以小姑娘狩猎之前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定要与那李丹青分个高下。这次满载而归,小姑娘眉飞色舞间好似胜券在握,趾高气昂的走在最前,心里竟是盘算着待会见了面怎么也要羞辱李丹青一番。

一行人刚走进万宝村村口,乡民们迎上狩猎的队伍赞不绝口。

但是人群之中,似乎这些捕获的野猪青羊并不是人们热议的焦点,大多人的嘴里却是提到了大当家李丹青猎杀了一条巨蟒,还说什么大当家和千年蛇妖在山洞里大战了两天两夜,最终用了太上老君的金刚圈才杀死了这条蛇妖,还在蛇妖的老巢里发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赵月茹原本期待着能在这场狩猎中与李丹青一较高下,展现自己的实力。然而,当她听说李丹青在与巨蟒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后,所有的喜悦和骄傲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焦虑。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心中充满了担忧。这一刻,他只想立刻赶回山寨。

在破虏寨的聚义厅里,老祖宗和朴安叔、邱志邦等人早已等候在那里。外面的院子里摆放着各种捕获的野物,乡民们围观着,气氛热闹。

赵月茹一组到齐后,彭江北便依次清点各组猎物数量,并宣布赵和林一组获胜,当场兑现了奖励。随后,朴安叔将这些猎物平均分发给各村各户。

赵月茹环顾左右,发现大厅之中并没有李丹青的人影,即使她们最终获胜,但她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喜悦的表情。只等彭江北发了银元,她便急急的带着老祖宗、朴安叔一起去看望李丹青。

其余队员则是好奇的来到厨房看那条捕获的巨蟒,虽然一些蛇肉已经炖了汤,但李丹青特意嘱咐还留了一截等赵和林他们回来尝鲜。看着木盆里水桶粗的蛇身,再听着李长贵添油加醋的讲着大当家杀死蛇妖的过程,队员们全都张大了嘴巴,好似在听天书。

李丹青躺在床上,全身缠着绷带和木块,眼神呆滞地望着屋顶,回想起被大蛇缠住的那一刻,仍然心有余悸。

门外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彭江北撩起布帘,领着众人走进屋内。

“丹青,我们来看你了。”

“让几位长辈挂念了,真是过意不去。”李丹青试图坐起身。

“诶,别动别动……”朴安叔连忙摆手示意他躺下,“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大当家你就安心在床上休养几个月吧。现在我们赵家庄的人都指望着你呢,你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李丹青休息两日,脸上已有了血色,当下谦虚道:“两位长辈严重了,只要赵家庄人愿意呆在破虏寨,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乡亲们饿死。这次也是遇巧,哪想着苍岭山中竟有如此巨蛇,说句心里话,真要再遇到这畜生,我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了。”

赵七作为当事人之一,这几日早编制并熟悉了那日杀蛇的一套剧本,在一旁绘声绘色的又给大家讲述了一遍。

赵月茹听完只觉佩服不已,眸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此刻却是变得虔诚和崇敬,“也是大当家才有如此身手,恐怕是我早就葬身蛇口了。”

李丹青猛的一惊眉毛也跟着挑动了一下,小丫头片子几日不见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前两日还跟他争强斗嘴,现在却破天荒的夸赞起自己来。

小嘴甜甜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肯定有阴谋!

想到此处,李丹青刚想恶言怼回去探探她的底,却看见老祖宗满脸慈祥的看着她的宝贝孙女,话到嘴边立时改了口,眼角挤出笑意,“月茹也是不错,听说都把野猪沟的野猪抓完了,连猪崽都抱了回来。”

“是啊,我们家月茹长大了!虽然一天还是舞刀弄棍的,但总归还是学会关心人啦,刚回寨子就来问你的伤势。”老祖宗显然对赵月茹今天的表现很是满意,如此谦卑讨好的话还是第一次从她宝贝孙女的嘴里听说。

“奶奶……”赵月茹一声娇呼,脸颊微红,不顾身份的脱口而出,“大当家身边也没个丫鬟奴婢,月茹就每天给你煎药,等着你早日康复。”

此话一出,老祖宗和李丹青都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其余人也是神情惊诧,只觉太阳打西边钻了出来。赵家三小姐可是别人伺候的主儿,现在居然要亲自为李丹青端茶煎药,真不知道大当家使用了什么手段才降服了这匹烈马。

赵月茹怕此时不说,后面只怕便没有开口的机会,所以没过脑子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但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见大家都愣愣的看向自己,红着脸尴尬的假装咳嗽。

段青看着赵月茹一脸窘迫,连忙解说道:“我知道三小姐是想报达上次救命之恩,但煎药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三小姐隔三差五来看看就行。”

“上次的事情要说前因后果是我有错在先,没搞清楚好人坏人就瞎帮乱打一通,后面能救下二位姑娘,总算是功过相抵,煎药的事情交给杨小翠就行,还是不劳烦二位了。”

“大当家就不要推迟了,你不仅救了我和段青,更是救了我们赵家庄全庄人的性命,我和段青伺候你几天也是应该的,不然别人要说我赵家庄人都是些知恩不报的白眼狼,对吗?奶奶。”

老祖宗虽然不知道月茹为什么一时变了性情,但孙女也说得在理,场面上总不至于失了礼数,便附和着说道:“我家月茹长大了,难得开口要照顾人,大当家就不要推脱了。”

老祖宗发了话,李丹青也闭了嘴表示默许,但是心里却暗想这丫头会不会趁了自己受伤,想给自己用上什么阴招,毕竟那日可是把这丫头狠狠的整治戏弄了一番。

第二天,赵月茹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突然想起昨天答应的事情,她一脚蹬开被子,慌忙地扑到桌边开始梳妆打扮。

“段青,你怎么不叫醒我?丹青哥肯定等急了。”

看着赵月茹那急匆匆的样子,段青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小姐,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看你睡得这么香,就没敢吵醒你。”

赵月茹手忙脚乱地打扮着自己,“段青,这下你惹大麻烦了,丹青哥一定会怪我的。”

段青抿着嘴,眼中闪过一丝调笑,“小姐,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喊丹青哥了?”

“你个死丫头!别贫嘴了!快,我的发簪在哪里?”赵月茹一手系着纽扣,一手翻着抽屉。

杨小翠揭开锅盖,轻轻的盛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接着脚步轻盈的往李丹青房间走去。半道上却见赵月茹和段青十万火急的跑了过来,打劫一般从杨小翠手里接过鸡汤。

“嘿嘿,小翠姐,这些事今后让我来吧。”

“这怎么行啦,诶……”小翠说话间,那赵月茹已经夺了汤碗向了屋子走去。

彭江北站在门口撩起布帘,等赵月茹和段青进屋后,一脸不解的摇头道:“咦?咋说变就变,三小姐真是换了性子。”

杨小翠挑了眉,一把拉出彭江北低声说道:“只有你这木瓜脑袋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呀?”

杨小翠看了一眼大门,神秘的说道:“三小姐看上大当家了。”

“不会吧,之前不是喊打喊杀的吗?”彭江北瞪着眼珠子不敢相信。

“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最懂了,你就等着瞧吧。走,我给你盛碗鸡汤,我可熬了一个早上了。”

“算了,我还不饿。”彭江北摆手道。

“说你是个木瓜脑袋,还真是!”杨小翠一脚狠狠的踩在彭江北脚上,扭头走开了。

彭江北疼得裂开嘴,“哎哟……杨小翠,你干什么,我招你了吗?”

“丹青哥,喝鸡汤了。”赵月茹笑吟吟的走到李丹青床边,那声音如同燕乳呢喃,只把人给甜化了。

赵月茹今日好似特意装扮了一番,穿了一身紫色长裙,两条辫子上扎着玫瑰色的缎带,娥眉细长,柔丝轻垂于眉间,一双眸子明媚之极,好像有无数星光闪烁。

玩什么?李丹青有些不解,难道真的只是来喂鸡汤?他迟疑地被段青扶起,并在背后垫上枕头。

“嗯……我自己来吧……”李丹青听她喊自己“丹青哥”一时也觉得有些不习惯,大老爷们让了一个女娃子伺候总觉有些别扭。

“那怎么行,丹青哥,鸡汤有点烫嘴,我还要吹一吹。”赵月茹端着汤碗,用嘴轻轻的抿了抿,觉得还有些烫,便搅动汤匙,轻轻的吹气。

看着那一束飘逸的青丝环绕在碗边,以及随着她红唇轻启而泛起涟漪的汤水,李丹青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想起当年自己在中州生病时,薛柔也是这样守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薛柔的眼神清澈温柔,和现在的赵月茹如出一辙。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薛柔微笑的面容,那甜美的酒窝如同绽放的花朵……

“丹青哥……丹青哥……呵呵呵……”

那银铃般的笑声好似在耳边响起、那天真无暇的笑颜只若初见。

薛柔,这么多年了,我把你独自一人留在上海,没有回去看你,没有陪你说话,你怨我吗?薛柔妹妹,我对不住你……

李丹青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和悲伤,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丹青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赵月茹看到李丹青流泪,神色慌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李丹青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脸擦干泪水,声音有些哽咽,“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哦……”赵月茹用汤匙舀起鸡汤,小心翼翼地送到李丹青嘴边。

李丹青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尴尬,一把接过汤碗,一口气喝完,“嘿嘿,这样一口一口喝太慢了,我是个急性子,没那么多讲究。”

赵月茹看着他把汤碗喝得一滴不剩,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让你想起了谁?”

李丹青看了赵月茹一眼,赵月茹也不躲闪,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李丹青慌忙避开眼神,面上掠过一丝隐痛,叹了口气,眼神幽幽的飞向窗外,“哎……我一个苦命的妹妹。”

赵月茹指尖抖动了一下,转过头睫毛轻合,“她现在在哪儿,能让丹青哥流泪,一定是在你心里刻下很深的印迹吧。”

李丹青回眸呆呆的看着屋顶,“对,她的确是刻在我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可惜我此生再也见不着她了。”

说到此处,赵月茹只觉心中醋意翻滚,一腔悲悯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既然丹青哥想着她,就去找她便是呀。”

李丹青沉默了很久,眸色幽深,“哎,等我死了,我就去天上找她。”

“天上?哦……”赵月茹闻言呢喃了半句再也没有说话。

在接下来的半月里,赵月茹和段青一直照顾着李丹青的生活起居。赵月茹甚至包办了他的换洗衣物,虽然这些都是段青洗的,但赵月茹的这份心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每天天一亮,赵月茹就跑到李丹青那里煎药熬汤,晚上等他吃完晚饭才回家,就像在工厂里准时上下班一般。有时,老祖宗想见她一面,都得去李丹青的房间找她。然而,赵月茹却似乎乐在其中,虽然每天累得倒床就睡,但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老祖宗是过来人,三五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她心里很喜欢李丹青这孩子,但不知道李丹青是否婚配。而且,赵月茹和她表哥陈汝襄已经定了娃娃亲,两家都说好今年年后就给两个孩子办喜事。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怎么跟两边交代?于是,她让月茹的母亲管管这个疯丫头,最好让她不要再去找李丹青了,早点断了这个念头。

这天,赵月茹和段青起床后,正准备出门,却发现母亲陈淑芝挡在门口,冷着脸说:“要去哪儿?给我回去!”

赵月茹撒娇道:“娘,你明知故问嘛。”

陈淑芝板着脸把手抄进怀里,“大姑娘家,成天往男人那里跑,像什么样子!李丹青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就不用再去了,我会跟他解释。”

赵月茹嘟着嘴不高兴,“娘,你说什么呢。我去李大哥那里是为了报恩,别人怎么说,我才不在乎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我生的,我心里有数。你和陈汝襄明年就要大婚了,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别人戳脊梁骨呢。”

“谁说要嫁给陈汝襄了,你们定的亲你们自己去结。反正我不嫁!”赵月茹杏目圆睁,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桌前。

“小丫头,还敢顶嘴!总之,从今天起,你不准出这个大门,不然打断你的腿。”陈淑芝回头对段青说,“段青,你给我看好小姐,要是她敢出这个门,唯你是问!”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走了。

“娘……娘……”赵月茹气得直跺脚。

躺了大半个月,李丹青小心的扶着墙挪动着步子,只觉得腿脚都有些麻木虚软。也不知赵月茹今日为什么没来,李丹青不解的望着窗外的日头,耳边没人叽叽喳喳的,一时感觉好像还少了些什么。

杨小翠为他熬制了药水,李丹青皱着眉头,痛苦地咽下苦涩的中药。连续喝了二十多天,他已经厌倦这种味道,每次提到喝药就会感到恶心。喝完后,他递过碗,请求杨小翠不要再煎药了。

然而,杨小翠却不肯妥协,坚持按照郎中的指示,让他继续完成这个疗程。

李丹青眼珠一转,狡黠地笑道:“要我喝药也不是不行,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杨小翠没想到喝药这件事还能和李丹青讲条件,不禁有些好奇。

李丹青清了清嗓子,严肃的拿腔做调:“嗯……嗯……小翠,你丈夫江斌已经过世半年了。从年龄上说,我是你和江北的大哥。有些事情你们俩不方便说,我这个当大哥的来开口。你觉得江北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都挺好的呀。”杨小翠是过来人,瞬间明白了李丹青的用意,她埋下头,眼神闪烁,脸上泛起红晕。

李丹青并不想牵这个媒,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总有些不自在。但彭江北也是光棍一条,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如果不提,恐怕彭江北那木讷的脑袋这辈子也不会开口。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江北一家都死于东北,我这个当大哥的今天就正式代表婆家人向你提亲。等选个好日子,我们就把喜事办了。”李丹青观察着杨小翠的表情,知道这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于是直接将婚事提上了日程。

“这……这也太快了吧……”杨小翠没想到李丹青会这么直接。

李丹青看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心意,既然如此就不必再拐弯抹角了。他性格直爽,不喜欢拖泥带水,于是接着玩说道:“小翠,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让赵七给你找个算命先生,选个吉日就把你迎过门。”说完,他扶着墙慢慢走出了房间,留下杨小翠坐在屋里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