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血战回马坡

“我看伊藤雄野也不比原田弘叶那个老鬼子高明到哪里嘛。”赵七哈哈大笑。

“是啊,我们一夜之间就把他苦心修建大半个月的炮楼全数摧毁,现在看他拿什么来困住我们。”沈雁山说完得意地甩了一下他那新换的发型,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把侧背头换成了时髦洋气的飞机头,看得胡长捷不自觉地用茶缸子里的水抹了抹自己的二八分油头。

“大家也别大意,接下来要防着鬼子的疯狂反扑。”胡长捷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嗯,胡政委说的很对。”李丹青点点头,“老胡,万宝村的地道挖得怎么样?”

胡长捷皱了一下眉,“到了农忙季节,人都走了,光靠我们自己挖,进度慢了些。不过三条大通道已打通了两条,一条连着苍岭,一条通向破虏寨,只有狸子沟那条还没打通。”

李丹青顿了顿,“不光要建好向外的通道,万宝村地下要做到家家相连、户户相通,尽量把地面上的工事串连起来,而且还要做到防水、防火、防毒。”

胡长捷拿着本子一一记下,“大队长放心,我已经请军分区的人派了地道专家过来指导我们挖地道,听说华北平原的游击队就靠这个东西和小鬼子周旋。对了,你要的人我也给你落实了。”

“什么人?”李丹青一时没想起来。

“做手榴弹的呀,武汉大学化学系的,正在军分区报道,不日就过来。”

“怎么,我们自己也要做手榴弹了?”沈雁山激动地问道。

“你以为呢?不然队长存了那么多铁器、火药干什么,我早猜到了。”赵七得意地说道。

“好了,我们来说一说怎么打掉回马坡的炮楼?”李丹青言归正传。

“等等,我先汇报刚刚收到的情报。”于东抢先说道,“灵丘城传来消息,伊藤雄野马上要发动清乡了,还有就是三天后有一批军火和药品要从大同过来,只有一小队鬼子押送。”

“情报是赵老三送来的吗?”李丹青问道。

“刚收了夏粮,鬼子这时清乡,说白了就是来抢粮,这倒是预料之中。不过这批军火药品来的正好。”

“干,队长,我们又要发财了。”沈雁山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李丹青点点头,“既然小鬼子这么大方,那我们就把这批军火收了,抢军火、炸炮楼两件事一起做。”

大家一听又有仗打,顿时来了劲头。

“于东,你进城一趟,务必把鬼子押送军火的情报搞准确。至于打炮楼的事情,我们再研究一下具体方案。”

隔了一日,于东从城里回来。他报告说,灵丘城派出押运军火的小队今天已经出发去了大同,侦查员在城门口看得真切,一共四辆军车,五十多个鬼子。如果不出现意外情况,明天一早鬼子就会拉着军火从大同返回,走的路线正好经过回马坡。而且赵老三的部队已经接到命令,明早将沿公路线巡逻警戒。

于东这次带回详细的情报后,李丹青的作战方案也随之定了下来。这次抢军火连带着炸炮楼一块干,等押送军火的车队过了回马坡,李丹青就负责带队炸炮楼,彭江北和赵七负责在兔儿岭伏击军车,而胡长捷和沈雁山则负责在赵家庄阻击灵丘城的援军。

当晚,大战在即,军营里磨刀霍霍,一群刚入伍的新兵蛋子甚至兴奋得有些难以入眠。赵月茹和段青听说明日又有战事,找上李丹青主动请战。不过这次李丹青没有拒绝,爽利的答应她带着卫生队在后策应。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山谷里犬吠鸡鸣,破虏军各支小队已经整装出发。除了二十几个刚入伍的新兵在家留守,全队这次几乎倾巢出动。

破虏军这一月又新招了不少新兵,队伍规模已经超过了四百人。李丹青在前几天刚刚将部队进行了整编,部队分为四个小队,由彭江北、赵七、沈雁山和李秋阳分别担任小队长。

李秋阳去了大同还未归队,他的那队人马这次袭击炮楼就由李丹青亲自指挥,彭江北和赵七则带着两个小队,近两百人伏击鬼子军车,沈雁山和政委胡长捷带了一队负责阻击灵丘城的援军。

出发之前,李丹青几乎拿出了破虏军所有家底,除了给每队配置两门掷弹筒,四挺轻机枪和一挺重机枪,甚至还拉上一门攻下灵丘县城后缴获的92式步兵炮。用这家伙打炮楼,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是炮弹有点少。

尽管在口子峪蒙受了巨大损失,但短短数月,破虏军硬是从无到有,整整四百人的队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仅从武器装备来看,这支部队甚至超过了八路军任何一个主力团。要不然司令员怎么会夸赞李丹青自力更生、发家有方呢?就连刚刚投诚过来的刘长顺也是大为佩服,破虏军的战士除了服装五花八门的难以入目,就火力而言,怕是连皇协军警备团都比不上。

战士们昨晚吃了一顿羊肉,一个个脸上充满信心、精神焕发。李丹青一声令下,四百多人的队伍便如同出笼的猛虎般雄赳赳地踏上了征程。

一个小时后,李丹青带领的小队率先到达了回马坡,但他并没有急着将部队部署到阵地。按照约定,他要等待日军运输队经过回马坡,听到彭江北和赵七打响伏击战后,再出手炸掉炮楼。现在其他两队人马还未到达阵地,日军的运输队也还未出现,所以李丹青只将人马安排在三里地外的山坳里休整待命。他自己则带着金锁和狗娃爬上了前沿观察。

今天一早天气阴沉,乌黑的团云好似给天空抹上了一层锅底。又过了约一个小时,山沟子里刮起了一阵狂风,卷起黄沙吹进了眼睛、模糊了视野,不过这样却利于隐蔽埋伏。

彭江北和胡长捷各自到达事先准备的伏击地点后,两支部队在小队长的指挥下迅速在坡地上挖掘工事。彭江北和赵七这一队埋伏在兔儿岭,距离李丹青所在的回马坡不到六里地。枪声一响,回马坡便能听到,所以李丹青在炸掉炮楼的同时,还要负责阻击炮楼里的鬼子增援部队。

早上九点,灵丘城的伪军小队出动了,可是站在黄记布庄门口望风的黄掌柜踮起脚尖也没有看见队伍里赵老三的身影。

黄掌柜嘴里细数着出城伪军的数量,眉头微皱显出一丝狐疑。他没有想到,赵老三刚刚在军营里已被莫大高秘密逮捕,此时正关在宪兵司令部地牢里。他更没想到的是,就在布庄对面的临街铺子里,十余双眼睛已经紧紧的盯上了他和他的黄记布庄。

伪军的部队刚过,十几个身着黑衣的特务便冲进了黄记布庄,黄掌柜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信号,就给按倒在地,交通站里的其余三个交通员都被特务一网打尽。

这一切都被躲在对面酒楼上坐镇指挥的伊藤雄野看在眼里。身边的一个特务刚从万宝村回来,他亲眼看见万宝村的破虏军天不亮就已开拔。

伊藤雄野面露喜色,知道抛出的鱼饵已经诱敌上钩,并且对手隐藏在城里的耳目也被清除干净,一切似乎都已在他掌握之中。一场大戏正式开演,伊藤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只觉茶香清甜可口,嘴角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这时,他还在等待最后一个消息。

“报告,大佐阁下,竹野内中队今早五点从大同出发,现在已经到浑源县境内,估计还有两个小时到回马坡。浑源县增援的石垣中队也已出发,我们中队要不要出动?”屋外进来一个日本军官,说话间眼神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伊藤放下茶杯,背手看向窗外,声音沉稳而自信,“宫本君,越是大战越要沉住气,鱼儿已经上钩,等它把钩咬住了再出手,等等不迟。”

“嗨!”宫本低头答应道。

“另外,你让丰川中队也做好准备,和你一起出击。灵丘城就交给莫大高的皇协军留守。这一次,我要一举剿灭李丹青的部队。”伊藤雄野改变了原来的主意,几乎派出了自己所有的作战部队。对这次围剿,他势在必得,就像刚上桌的赌徒,直接将自己的所有筹码全部梭哈,誓要将破虏军一口吃掉。

于东负责监视城中鬼子的动向,此时他亲自坐镇在灵丘城外一处隐秘的土屋里。按照李丹青的建议,于东汲取了上次口子峪被围的教训,在城外公路边的农户家里又加设了一处交通点,并且和城中交通站互不联系、独立运行。一是为了方便情报及人员物资的传递,二是加强对鬼子的监控。

刚才出城的伪军小队还在于东的预料之中,但一个小时后,两队装备精良的日军中队从城门口鱼贯而出,甚至还拉上了两门步兵炮,他们出了城就直接奔赵家庄方向而去。

这个新情况让于东大惊失色。姑且不论这两队鬼子是去增援兔儿岭,如果他们只是执行其他任务,等到战斗打响后,这两队鬼子从外围包抄过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于东已经急出一身冷汗,急忙飞身上马,绕道去给最近的胡长捷送信。

七月间的天气真是风云莫测,早间还阴云密布,现在火辣的太阳却冒出了云层,一露脸就施展出它的浑身解数,炙烤着大地。战士们伏在山坡上,额头两鬓已经大汗连连。

李丹青估计着日军从大同过来的车队应该快到回马坡了,于是指挥部队悄悄地爬上了据点旁边的山头。刚布置完阵地、调整好炮口,狗娃就跑过来,压低声音喊道:“队长,队长,鬼子车队来了。”

李丹青急忙取出望远镜,只见一队鬼子军车正徐徐向据点驶来。车队前面有两辆摩托开道,后面跟着四辆裹了篷布的军车,和情报反映的情况一致。车队在据点前停了车,两边的鬼子军官交流了几句,约摸半柱香功夫,车队重新启动,朝灵丘方向驶去。

从回马坡到彭江北和赵七埋伏的兔儿岭,鬼子车队最多十多分钟就能赶到。所以车队一离开据点,李丹青就掏出枪下令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只等兔儿岭的枪声一响就端掉回马坡据点,切断鬼子退路。

一个参军不久的战士紧张的看着山下的据点,不停的换了手在衣服上擦拭汗水。蓄着锅盖头的二愣子还是傻乎乎的样子,但那冷静从容的神色俨然已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了。他看了山下的军车从面前经过,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嘴里轻松的嚼着草根子,“看你那怂包样,怕个球?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炮楼里有牛肉罐头,跑慢了就没得吃哦。”

那战士在二愣子的安慰下显然轻松了不少,听说待会还有罐头吃,对即将打响的战斗便顿时少了些恐惧,多了些期盼和欣喜。

又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狗娃眼尖,指着据点那头的公路叫喊道:“队长,你快看。”

李丹青顺着狗娃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鬼子兵从浑源方向步伐整齐的朝据点走来。

这时,两座炮楼里也陆续走出一群鬼子兵,背了枪炮在空地上列队集合。李丹青点了点人数,差不多得有一百来人,足有一个日军中队的兵力。

按常理,鬼子炮楼里的兵力一般都在十人左右,怎么一下出来了这么多鬼子兵?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浑源方向过来的鬼子兵又是干什么的?李丹青的脑子飞速运转开,如霜般的眼波微微流转,眸色甚是深沉凝重。

“不好,中计了!”李丹青一拳打在地上,“快!快!潘金锁,立即通知彭江北和胡长捷撤退。”

潘金锁看着队长脸色焦虑,言语间更是很少听见队长如此急迫,当即知道事态严重,一转头撒开脚丫就往了山后疯跑。

李丹青转念一想,怕是来不及报信,于是掏出枪命令战士们准备战斗。他想要拖住这两队前去增援的鬼子,实在不济也要率先弄出动静,看彭江北能不能机敏的察觉到危险。

两路鬼子汇合后,一前一后随即向兔儿岭方向走去。整整两个中队的鬼子,再加上炮楼里的鬼子伪军,一共近四百人的队伍,黑压压的排了半里长。

李丹青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自己只有一百余人,但眼下却顾不得这么许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给我打!”李丹青率先开枪干掉了队伍前边一个骑马的少佐,随即身边的长短枪和身后的掷弹筒也一起开火。密集的子弹和炮火将整装待发的鬼子兵打蒙了,队伍里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等鬼子反应过来,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下一大片尸体,猛烈的炮火依旧从天而降落在密集的队伍里。

“八嘎,有埋伏,退回到据点里,立刻组织反击。”另一个中队的鬼子军官抽出军刀,冲着混乱的队伍叫喊。

哪知他这一举动成功的吸引了李丹青的目光,一声枪响后,一发子弹从鬼子军官脑袋里横穿而过。战斗刚刚打响,李丹青便两枪解决了鬼子中队的两名指挥官。不过剩下的鬼子还算训练有素,立即端了枪退回到据点里,依托据点掩护向破虏军的阵地发起了反击。

两个中队,数十挺轻重机枪,成排的子弹呼啸而来,打的山脊的阵地尘土飞扬,一些胆小的战士甚至缩着身子不敢冒头。

李丹青知道李秋阳的这支小队基本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训练时间也不久,虽然刻意在队里安插了十来个口子峪出来的老兵带着,但是素质参差不齐,也不能期望太高。于是他大喊道:“都给我趴低点,子弹不长眼,我们今天只要拖住敌人就行。”说完,他猫着身子往后跑到炮兵阵地上。

今天他们带了一门九二式步兵炮,战士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它推上了山岗子,正好用来对付缩进据点的小鬼子。可是队伍里的战士都是土匪农民出生,放着这么好的东西却无人能使,所以李丹青只能自己撩起袖口亲自上阵。

李丹青拿着大拇指稍一比划,调整了炮位,一炮打出后,炸翻了炮楼旁边的一辆摩托车。

“没中,打偏了!”前面观察的潘金锁冲着李丹青挥手。

要说当年在日本留学时,李丹青学得最好的一门学科就是迫击炮、掷弹筒的使用,对于弹道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连教习的日本教官都觉得李丹青天生就是炮兵科的料。步兵炮虽然和掷弹筒有些差别,但原理总是一样。李丹青吐了一口唾沫,重新调整炮位,装填了炮弹,接连又是三发炮弹射出。前两发也失了准头,但第三发正中右侧炮楼,炮楼三楼墙体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炸药点燃了楼里的木板,熊熊大火从顶端窜出。

小鬼子修建炮楼就是欺负八路军没有重火力,但遇到了步兵炮,这玩意儿就像豆腐渣一样脆弱,在炮口猛烈的咆哮中四分五裂、土崩坍塌。

李丹青好像有了些心得,略微调整了炮口,接着又是两炮直接把左侧的炮楼轰塌。刚刚撤退到炮楼周围的鬼子被飞溅的砖头和弹片砸中,死伤无数,右侧炮楼又燃起了大火,楼里的炸药手雷不断被点燃爆炸,剩下的鬼子不得不丢弃了据点往后退了两百米。

彭江北和赵七趴在兔儿岭山头,眼看着远处驶来的运输车队刚刚进入视野,但还没等鬼子车队完全进入伏击范围,回马坡那边的战斗就打响了。而且从那激烈的枪声和山崩地裂的轰鸣声中可以听出,双方好像还用上了大炮。

“队长怎么提前打响了?”彭江北心里有些纳闷,他和队长在一起多年,知道如果没有突发情况,李丹青是绝对不会先于他们发起攻击的。

这时,迎面过来的鬼子车队听到回马坡的枪炮声后,随即在路上后队改前队,调头准备回据点增援。

鬼子军官也有些纳闷,出发前伊藤雄业就告诉他,车队只是用来诱敌的,要小心土八路的伏击。但现在土八路为什么不打车队,反而攻击据点?不过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敌人引出来,既然土八路在据点附近出现,就不用自己再当鱼饵了,所以立即掉头准备回援据点。

“不好,鬼子要跑。”赵七看着眼前的车队就像看见了大块肥肉,哪里来得及细想。

“开炮!不能让鬼子跑了。”彭江北对着身边的掷弹筒手大喊。现在既然全乱了套,看着鬼子车队就在眼前,也不能放它回去。

“不行啊,还没进入射程,浪费炮弹呀。”掷弹筒手摊开手无奈的说道。这些炮兵都是李丹青新近培训出来,虽然还不怎么熟练,但基本的射击极限还是懂的。

“那就追上去消灭他,不就一小队鬼子。”赵七举起枪招呼手下冲出掩体。

车队已经掉完头,突然几发炮弹落在身后炸开。鬼子军官举起望远镜,看到两边山坡上冲出了一两百土八路。

“哟西,来得正好。”鬼子军官抽出军刀,随即命令车队排开列阵,两车一组横在公路中间。车队上的士兵还搬下了早已准备好的沙包,在车队前构建了一道临时防御工事。

赵七已经带了人冲了出去,彭江北虽然觉得这仗打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得跳出战壕紧跟上冲锋的队伍,可是冲下山坡却看见鬼子好似早有准备,居然从车厢里搬出了沙包原地阻击。

“给我停下……”彭江北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由放缓脚步,吩咐左右不要冲得太急。

等到距离车队只有一百来米时,四辆军车的篷布突然被揭下,露出了车体两侧黑乎乎的钢板。钢板缝隙中间还留有射击孔。躲在车里的鬼子和趴在车队前工事里的鬼子架起的歪把子机枪一起向冲锋的士兵射击,强大的火力网瞬间将冲锋的破虏军扫倒一大片。

“不好,有诈!都趴下!”彭江北大声喝道,同时将身边的一名战士按倒在地,“赵七,快撤退!”

此时不用彭江北提醒,赵七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一头扎到地上,大声喊道:“趴下,都趴下!”

对面的子弹如狂风暴雨般袭来,赵七双手抱头竭力躲避着射来的枪弹,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裤裆里,“狗日的鬼子,子弹不要钱啦!”

“彭队长,赵队长,大队长让你们立即撤退。”枪炮声中,彭江北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他回头望向旁边的山坡,只见狗娃正顺着路边的黄土坡滑下来。

等到前去接应的人把狗娃带到身边,狗娃来不及喘气,便说道:“彭队长……大……大队长让你们立即往万宝村撤退。”

彭江北瞬间明白李丹青先行开枪是为了给自己报信,心中懊恼没有提前明白队长的用意。

此时赵七也回到了彭江北的位置,他横着眉毛,情绪激动地问:“什么?撤退?狗娃,你说清楚,大队长是什么意思?我的战士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的狗娃补充道:“回马坡据点来了四百多个鬼子,大队长担心是冲着你们来的,先和他们交上了火拦着他们。队长让你们赶快撤退,他留下掩护断后。”

“他妈那个巴子的,你给队长说,等我干了运输队再撤。”赵七心有不甘。

“撤!马上撤!你还想干掉运输队?你没看见鬼子的军车都装着钢板吗?就等着你去送死啦。”彭江北一席话才彻底唤醒了赵七。

赵七愤愤的一锤打在大腿上,“哎——上了鬼子的当啦,撤!”

“你们先撤,我还要去通知胡政委。”狗娃没等他们回答,转身又向山坡上跑去。

于东的快马这次算是跑在了灵丘出发的鬼子前边,当他刚刚给胡长捷汇报了异常情况时,鬼子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到了他们阵地前的公路上。

“我的个乖乖,小鬼子是赶着去阎王爷那儿报到啦,灵丘城的鬼子都他娘的出来了!”胡长捷少有的爆了粗口,一把扯掉头上的棉布帽子。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沈雁山焦急的问道。

胡长捷推了一把黑框眼镜,一咬牙,“打,必须得打,我们要是跑了,这三百多鬼子过去,彭江北和赵七可就危险了。”

“好,政委,我全听你的,弟兄们准备战斗,不能放一个鬼子过去。”沈雁山掏出枪下达作战命令。

“胡政委,只要你们能拖住半个小时就行,我马上去通知彭江北和赵七。”于东嘱咐道,然后急匆匆地跳上战马疾驰而去。

赵家庄的战斗很快打响。随后赶到的伊藤雄野从枪声中判断,这支部队只有一百来人。宫本中队已经发起了冲锋,两支部队在赵家庄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展开了一场攻防战。

这次交手让伊藤雄野对破虏军的印象发生了改变。这支百十来人的部队与之前交手的土八路截然不同,从火力配置上看,他们甚至不输给日军的一个中队。双方甚至动用了掷弹筒和迫击炮进行对射。日军目前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破虏军占据了地利,双方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丰川君,你看到那个戴眼镜的指挥官没有?”伊藤雄野把望远镜递给丰川秀吉。

“看到了,不过他身着灰布军装,大佐是如何确定他就是八路的指挥官?”丰川秀吉问道。

伊藤雄野看了一眼丰川秀吉,掰着手指自信的说道:“八路军虽然没有特制的军官服,但八路军是一支农民组成的队伍,能带上眼镜,还拿着手枪的一定是个当官的。你注意看他的上衣口袋里,好像还插着一支钢笔,这个东西几乎出卖了他的身份。”

“大佐的观察力真是让属下佩服,我这就安排狙击手干掉他。”丰川秀吉说完就叫出了一位背着97式步枪的士兵。

胡长捷正忙着指挥战斗,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正在慢慢接近。当狙击手的瞄准镜对准他的脑袋时,胡长捷还在大声地鼓舞身边的战士。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胡长捷甚至还来不及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阵地前,子弹在他脑袋上穿了个血洞,汩汩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政委!政委!”警卫员抱着胡长捷的尸体缩回了坑道。

“怎么了?”闻声赶过来的沈雁山大喊道。他看见胡长捷满头是血地躺在警卫员怀里,顿时眼里噙满了泪水,一头跪在胡长捷身前,“政委,你让我怎么跟队长交代啊!”

身边的战士都脱下了军帽,默默地为政委送行。

伊藤雄野满意地放下望远镜,对丰川秀吉说:“丰川君,你的狙击手干得不错,敌人的指挥官已经死了。你带上你的中队从侧面包抄,不要让他们跑了。”

“嗨!”丰川秀吉得令而去。

“沈队长,鬼子又开始冲锋了!”前沿阵地的士兵回头大声喊道。

“看好政委的遗体,多杀几个鬼子为政委报仇!”来不及悲伤,沈雁山一把抹掉眼泪,怒目圆睁,端着机枪跳出了阵地,复仇的怒火随着机枪快射的子弹,成排成排的收割鬼子的性命。正面进攻的宫本中队在沈雁山几乎拼命的打法下,被压制得不能前进一步,但跟随沈雁山一起冲出阵地的战士也倒下不少。

“大哥,鬼子从侧面合围上来了,你快撤吧。”一直跟随沈雁山的“尾巴”一把拉扯住他的衣襟。

“谁他妈要撤就不是爹娘养的,今天老子就和小鬼子拼了!”沈雁山杀红了眼,伸手甩掉尾巴的手,“谁再敢拦老子,我就弄死他!”

看着沈雁山失了理智,尾巴情急之下一把抱着沈雁山滚回了坑道,“大哥,你就是枪毙我,我也要说,你现在是破虏军的小队长,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兄弟们想想。胡政委牺牲了,你要是把这百多号弟兄也交代在这里,大队长还不活劈了你。”

沈雁山被尾巴一句话点醒,愣了神看向阵地前战士们的尸体,悲愤的一拳打在黄土上,“哎……尾巴,我来掩护,你带兄弟们先撤,回去告诉李丹青,我沈雁山对不住他,没照顾好政委。”

尾巴知道沈雁山的脾气,假装应承下来,却在私下里趁沈雁山不注意,一掌将他打晕。

“大哥,对不住了。”说完,尾巴背起沈雁山趁鬼子还没完全合围,朝缺口冲了出去,“掩护队长撤退……”

丰田秀吉正准备追击,却被伊藤雄野叫了回来。很明显,这支部队只是一支负责阻击的小部队,并不是伊藤想要的大鱼。现在大局已定,一支溃散的小部队不足为虑。伊藤重新骑上战马,让宫本带领本队人马追击沈雁山,自己则带着丰田秀吉的中队迅速驰援运输队。

在兔儿岭的回马坡,两个炮楼都被李丹青的九二式步兵炮炸塌。临时接替指挥权的鬼子军曹命令部队后退了两百米,才勉强稳住阵脚。当他听到兔儿岭的枪炮声响起时,才明白眼前的对手只是想拖住自己,不让自己增援运输队。而且,他发现敌人的炮火似乎没有先前猛烈,而且根据枪声判断,伏击他们的八路军也不过百十来人。

鬼子兵接到的任务是合围伏击运输队的八路军,现在据点已经被炸,死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鬼子军曹拔出军刀,指挥炮兵猛烈轰击破虏军的阵地。十多挺机枪一起开火,掩护剩下的两百多鬼子一起向兔儿岭冲去。

“队长,鬼子要跑!”二愣子大声喊道。

“炮兵和卫生队留下掩护,决不能让鬼子到兔儿岭!”李丹青也看清了鬼子的意图,第一个站起身跳出战壕,“上刺刀,冲啊!”

“娘的,死就死啦!跟我上!”二愣子有些愣,但却不傻。他看着山下的鬼子还有好几百人,冲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看到队长身先士卒,横抹了一把鼻涕,插上刺刀就冲了下去。

身后的战士看长官和老兵都身不畏死、一马当先,纷纷爬出坑道发起了冲锋。一个个像下山的猛虎,杀声震天的向山下冲去。

这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更是一场刺刀见红、血淋淋的肉搏战。如果不能拖住这股敌人,兔儿岭的彭江北和赵七两个小队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情不得已,李丹青只能和鬼子拼个鱼死网破。

鬼子人数众多,拼刺技术精湛,而破虏军士气旺盛,气势十足。一时间,双方旗鼓相当,公路边、水沟里,到处都是双方士兵挥舞着刀枪以命相搏。

新兵王晓村与一个鬼子缠斗在一起,鬼子用手拼命卡住他的脖子。身材瘦弱的王晓村涨红着脸,额头上青筋暴起,在即将昏厥窒息的危急关头,他拉响了身上的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

刘长顺之前在皇协军混饭时,总是龟缩装死以保命为先。然而,这次面对血淋淋的刺刀,他却是义无反顾、勇猛无敌。他挥舞着一把大刀,连续劈死了左右两个鬼子,嘴里怒吼着:“来吧小鬼子,老子再也不给你们当龟孙儿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个鬼子端起刺刀斜刺过来。刘长顺躲避不及,一柄刺刀贯胸而入。刘长顺双目圆睁,任由刺刀穿胸而过,临死也要倔强的举起刀砍向鬼子。此时,另一把刺刀又从背后扎入他的后背。刘长顺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头颅低垂,手中的大刀应声落地。

李丹青在鬼子堆里挥舞着军刺左突右闯,死在他手下的日本兵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但混战之中,刀枪无眼,他自己身上也挨了大小几处刀伤,原本青蓝色的军装早已被鲜血浸透。

半个小时后,喊杀声渐小,大地已被血水染红。在这场面对面的肉搏战中,没有侥幸,没有奇迹,只有血腥与残酷。李丹青这边只剩下不到十人,却被六十多个鬼子分割包围。

李丹青、潘金锁和另一名战士三人手握长枪背靠背面对鬼子,十多个日本兵将他们围在中间。与他们相隔不到十米,二愣子和另外六名战士也被鬼子团团围住。

如此残酷的战斗,李丹青早已见惯,但潘金锁年纪尚小有些胆怯,双手握着刺刀不住的颤抖。另一名战士胸口起伏,脸色发白,额头豆大的汗珠裹着血色从眼前滴落。

潘金锁年岁最小,自从上了战场,李丹青就一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好几次替他挡开了刺刀。眼看今天凶多吉少,李丹青不禁大喝一声:“金锁,兄弟们,不就是一死吗?杀了这么多鬼子,咱们值了!”

“队长,俺不怕!跟着队长打鬼子,这辈子没白活。”二愣子听见李丹青的话大喊道。这家伙平时说话不利索,现在却是气势十足。

鬼子军官听出李丹青好像是个当官的,指着他大喊道:“这个抓活的,其余的通通杀掉。”

李丹青抢先冲出,举起枪刺,对着正面冲上来的三人一挡、一拨、一刺。只见刀尖染红,接连两三个起落后,又有两名鬼子兵痛苦地捂着胸口倒下。但就在他刺倒这两名鬼子兵的同时,身后的战士却被后面围过来的鬼子刺中,倒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

“娘的,来呀﹗”李丹青看了一眼倒地的战士,一声暴喝,回手又将身后的一名鬼子兵刺杀。军刺抽出鬼子身体的一瞬间,刀槽里的殷红血水顺着刀尖滴落在了地上。

鬼子被李丹青的气势镇住,再加上军官命令要留活口,一时间端起刺刀进退两难。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几十个鬼子一起涌上前来。二愣子和剩下的六个战士也大喝一声,端起刺刀冲向鬼子。结果毫无悬念,几个战士刺死了四个鬼子后也倒在了敌人的刺刀下。

“二愣子……”李丹青眼角闪过一丝泪花,但悲伤也是一闪而过,在敌人面前,他永远不会退缩。

“金锁,跟紧我!”李丹青紧挨着潘金锁,护在他前面。他单打独斗的本事虽然不错,但在混战中要护住潘金锁却也不敢保证。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牺牲在面前,李丹青已经下定决心,就算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也要拼死护住潘金锁。

剩余的日本兵合围过来将二人围在中间,鬼子军官见两个八路绝无逃脱可能,于是向了周围的鬼子举起手示意停止进攻。

“喂,放下武器投降,不杀﹗”鬼子军官用他蹩脚的中国话喊道,希望李丹青能够投降。

“有种就跟老子拼上一百回合!”李丹青冷笑了一声,干脆将刺刀插在地上,从内衣上撕下布条,缠住左臂一处正汩汩冒血的刀伤。

“队长,我不怕死,我掩护你冲出去。”潘金锁两眼绝望,他帮李丹青勒住布条打了个结,说话间声音有些颤抖。

“嘿嘿,死?老子还没活够呢!”李丹青瞟了一眼那日本军官,嘴角微翘,“待会跟上我,老子要拿住那个鬼子头儿。”

潘金锁泪眼中现出一丝惊喜,即便是在山穷水尽之时,队长的眼里仍能让他看到希望,看到坚毅。

鬼子军官默默的看着二人,嘴里不耐烦的说道:“二位想好没有,不投降,死啦死啦的。”

李丹青包上伤口,不慌不忙的拿起插在地上的刺刀,手指着鬼子军官用日语说道:“日本兵听着,老子的脑袋就在肩膀上,有种就来取,只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要我投降,你问问我战死的士兵答不答应。”

“你是……”日本军官早就听说破虏军的队长李丹青精通日语,现在听见眼前这个被包围的八路军指挥官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不禁大喜过望。

“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李丹青。你们日本人不是讲武士道吗?老子今天就看看,你们敢不敢和我一对一。”

日本军官核实了李丹青的身份,心想抓住一个活着的李丹青比死了的更有意义。于是,他扒开前排的士兵,上前恭敬地向李丹青敬了个军礼,说道:“李队长,我很敬佩你的勇气。我们大日本皇军很尊敬像你这样的英雄。只要你放下武器,我保证你和你的士兵将毫发无损。”

“呵呵,你就少费口舌了,老子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做汉奸走狗,小日本,不怕死的就尽管放马过来。”李丹青说完挑衅的冲日本人勾勾手指。

日本军官见劝降无效,环视左右,挑选了几个身手好的士兵出列,“山本、铃木、春上、黑石,你们一起上,尽量留活口。”

士兵们得令站出队列,端起刺刀将李丹青围在中间。李丹青冷眼看着前面的四个日本兵,将刺刀从长枪上取下,单手握在手中舔了一口血槽里的血渍,拉开架势,警惕着鬼子的一举一动。

突然,一声大喝响起,正面两个鬼子兵举着刺刀向李丹青刺来。李丹青看准来势,一脚扬起地上的尘土。趁着鬼子视线不清,他一脚踢开一个鬼子,顺势将另一把刺来的刺刀夹在腋下,然后直手一刀,结果了那鬼子的性命。

“八嘎﹗”两侧的两个鬼子兵眼见同胞死在眼前,举了军刺分别从左右攻来。李丹青一脚将地上的头盔踢向左边的鬼子兵,接着就地一个地滚龙,一刀扎进右边士兵的腹部。再回头时,左边的士兵的刺刀已经刺到面前,李丹青歪头躲开刀尖,麻利的单掌劈向左边士兵握枪的虎口,夺枪,刺喉一气呵成。

等到倒地的第一个鬼子站起身来,李丹青直接单手托起缴获的刺刀,一刀掷向他的胸膛。

鬼子军官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李丹青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转瞬间就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他的四个士兵。

“八格牙路!”军官再也没有活捉的想法,朝着其余的士兵狂叫道,“一起上,给我杀了他!”

眼见小鬼子四下扑来,李丹青提起一名鬼子士兵的尸体,猛地朝冲上来的鬼子扔去。前排的鬼子兵反应不及,被撞倒在地。

“金锁,快跟上!”李丹青大喝一声,动作迅如闪电,直接从倒地的士兵身上飞跃而过。紧接着,他手臂一抖,两把飞镖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刺入两名正欲靠近的日本兵眉心。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而那名距离他们还有五米远的日本军官,眨眼间就被李丹青控制住了。

“后退!否则我杀了他!”李丹青紧紧扼住军官的咽喉,步步逼近。潘金锁紧随其后,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护住身后。

“八嘎﹗”那名军官也是个硬骨头,即使被敌人扼住脖颈,依然疯狂地呼喊着,“杀了他们,不要管我,给我杀了他们!”

随着军官的呼喊,那些逼近的日本兵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在这危急关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丹青哥、金锁,快趴下!”

李丹青反应迅捷如豹,瞬间抹过军官的脖子,同时猛推金锁卧倒。

在二人刚刚倒下的瞬间,一阵机枪的突突声划破了空气。李丹青抱着脑袋回望,只见赵月茹、段青等卫生队的女兵已抱着轻机枪冲了上来。与此同时,之前留守的炮兵也从敌人的侧后方发起了突袭。

此刻,鬼子们为了近身肉搏已经退下了枪里的子弹,现在面对两面夹击,首尾难顾,他们只能被动挨打。李丹青迅速从腰间摘下两颗手雷,扔进了鬼子堆里。等到赵月茹等人赶到身边时,他提起手枪,冲上前去迅速解决了剩余的敌人。

原来,赵月茹和她的队员们在山坡上看到了山脚阵地的战斗情况,情势危急之下她们顾不得李丹青的命令,捡起轻机枪就冲下了山坡。聪明的段青还指挥几个炮兵进行侧面迂回,这才及时赶到,救了李丹青一命。

得救的潘金锁迎向姐姐潘金凤,两人抱头痛哭。然而,大难不死的李丹青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喜悦。刚才的战斗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彻底松弛下来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扭曲而呆滞,仿佛变成了木偶一般。

赵月茹和段青顺着李丹青的眼光望去,整个战场宛如人间炼狱。公路上、河沟边到处都是尸首,一滩滩、一抹抹全是血迹。这悲壮而肃杀的场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心情沉重。

冲下山的一百名破虏军战士,除了李丹青和潘金锁之外,全都英勇牺牲,无一生还。他们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和坚定的信念,与两倍于己的敌人进行了殊死搏斗。硝烟中,战士们的形象令人肃然起敬:有的断了手,有的失去了一只脚,有的嘴里还咬着敌人的耳朵,有的死死抱住敌人的胳膊。所有的表情、动作和鲜血都在这一瞬间凝固,化为永恒的丰碑,让后人敬仰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