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疯了？怎么会这样？”

得知李庄头疯了，云巧第一反应有些惊慌，而后，才慢半拍生出疑心。

有卫城的背书，她对林氏一脉的医术还是有七八分信任的，尤其对方特别擅长治外伤。

按理说，林大夫既能给出多半无大碍的论断，即便有些出入，李庄头最多也就是比他预想的要重上几分，在床上多躺个十天半月的，怎么会从正常人突然变成了个疯子？

“夫人，这事恐怕有诈！”

姚连英大皱眉头，狐疑地说：“只怕是李家人知道自己理亏，怕咱们告官，受那牢狱之灾，故意夸大其词！马三就推了他一把，不小心让他脑袋磕墙上了，血也只流了那么一点，哪里就能疯了？”

有医术精良的大夫作证，又只是皮肉伤，患者想要谎称病情基本不可能。相比之下，头疾更加复杂，也就更容易蒙混过关。

虽然还没见着李庄头本人，但，事情确实有些蹊跷，这一猜疑并非不可能发生。

贺伯安神色凝重，与云巧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趁人不备先下了车。

云巧深吸口气，继续按照原计划，让马车驶入田庄。

新年已过，冰雪却仍未消融。举目四望，还看不到多少春天应有的绿色妆点，只是一片跟冬日相差无几的白茫茫。

饶是如此，因去岁粮价波动，云巧“不得不”让人加快进度，至今田庄已经基本上完工。

其中，包括正屋、厢房、耳房等在内的主要院落已经落成，只余边边角角的个别屋舍尚须建造完善，门窗等还没上漆，以及院落内部的花木还要等待开春后栽种。

已完工的屋舍里，除了留给主家的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分配给庄头和其他长期帮工的，如厨娘等。

李家并没举家搬入，只李庄头一人夜里暂住于此，和其他人一起负责看护田庄东北角的粮仓。也正是因此，才给了他监守自盗的机会。

马三因为是外村人，日日来回往返不便，他又想赶在工期结束前多做几日活，才能多往家里捎带粮食养活家人。故而，除了除夕初一这两日回了趟家，其他时候他都借住在田庄上，却离粮仓有些距离。

昨夜，他喝多了水半夜起来解手，意外听到有动静，循声过去一看，发现李庄头和另外两人正在粮仓门外鬼鬼祟祟说话，后者身边还带了辆驴车来，不久就进了粮仓扛了好几袋鼓鼓囊囊的东西出来！

马三虽然没进过粮仓，也不算聪明，但这副阵仗，哪怕不是傻子就能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他一怒之下也没多想，气咻咻就冲出去跟李庄头理论，还扯着嗓子大喊，欲惊醒庄中其他人为自己助力。

正所谓“捉贼捉赃”，他这一嗓子倒也算不上愚蠢，甚至还在跳出来之前先偷听了李庄头跟同伙的几句密谋，知晓对方是如何用狸猫换太子的伎俩将主家的粮食弄出去的。

他只是低估了后者颠倒黑白的临场反应本领，也高估了自己作为一个外村人在雇工中间的号召力。

二人推搡之时，跟李庄头“借粮”的人趁乱跑了。

因粮包重新扔回粮仓的举动无人看见，惊醒的其他人只看到有人驾车离开，李庄头就辩称自家有事亲戚来报信，又反过来指责马三，说自己前两日看到他在粮仓门口徘徊不去，行迹古怪，疑他心生歹意才会趁夜蹲守于此，以防万一，云云。

他甚至翻出马三偷窃卫家未遂被抓、送来此地做工抵过一事，来为自己的说辞佐证。

这事，其他雇工并不知情，唯独姚连英为方便管理马三这个特殊雇工，私底下曾向李庄头透露过。

众人闻言哗然。

偏偏马三是个直肠子，对云巧充满感恩、愧疚之情，既羞于过去所做错事，也不好意思当众扯谎否认，他的反应坐实了李庄头对他的一半指控，另一半便也很容易被接纳了。

毕竟，一个曾经做过贼的人再次行窃，盯上的还都是如今十分值钱的粮食，这真是太合理了不是吗？

总之，马三很快陷入肢体和言论上的围攻，被泼脏水当做贼指责的愤怒让他失去所剩无几的理智，失手将李庄头打伤，自己也被愤怒的其他人饱以老拳，并被捆起来暂时关押。

若非马三体格足够强壮，又豁得出去，在见到姚连英时悄悄道出李庄头的具体伎俩，后者恐怕还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李庄头受伤不便挪动，马三这个“贼”也要听候主家发落，二人都身在田庄内。

云巧面沉似水进了庄子，先过问了李庄头的伤势，又示意姚连英替她去探望一二，便让人将“嫌犯”马三提上来问话。

马三鼻青脸肿地被带上来，双手还被困在背后，面上满是希冀，亦透出几分忐忑。

来时路上，贺伯安将自己学到的部分审讯技巧倾囊相授，云巧学以致用，便挑拣着盘问起事发经过来，尤其注重昨夜李庄头及同伙的相关细节。

来回问了几遍，见马三目光清正，还有些忿忿不平，似是觉得她这么盘问不相信自己，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放下了。

只是，如今马三势单力孤，只有他一个目击证人，物证又疑似在昨夜被李庄头的人抹去。

饶是姚连英洞察力敏锐，察觉粮仓布置跟前几次来查看时有些微出入，却难以作为确凿证据指控对方！

云巧沉吟着说：“我知晓了。此事你们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尚缺有力物证。接下来这几日，你先——”

话未说完，就被马三悲愤打断。

“夫人，我马三虽然走过岔路，算不上啥好人，也还没坏到恩将仇报的地步！若您也因为之前的事觉着我才是那个贼，我，我没啥可说的，只能用这颗脑袋来证清白了！”

说着，竟是要挣扎着起身往一旁墙上撞去！

云巧瞳孔一缩，下意识起身相拦，侍立一旁的姜姜也几乎同一时间扑出去，可哪里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