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趋化因子在阿尔茨海默病中的研究进展

目前普遍认为慢性神经炎症是Aβ引发的继发性反应,也是AD的重要病理特征之一。炎症病变会促进AD样神经衰退性病变的发展。在此过程中,Aβ沉积物会沉积神经胶质细胞释放细胞因子,包括MCP-1、MIP-1α、IL-8、FKN、IP-10、IL-10、IL-6等。这些因子不但会诱导炎症细胞进入中枢神经系统,参与神经免疫炎症过程,也可选择性的诱发白细胞释放整合素、促炎因子和黏附分子,进一步加剧炎症反应,炎症又影响趋化因子及其他细胞因子的表达,形成一种反馈调节机制。与正常机体中的相比,AD患者血清、脑脊液和脑组织中不同趋化因子的水平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例如,AD患者血清中毒性趋化因子MCP-1和IL-8水平升高,而保护性趋化因子SDF-1水平下降。AD病理过程中,血清、脑脊液和脑组织中的某些趋化因子变化情况如表3-1所示。

表3-1 趋化因子及其受体在AD中作用机制

续表

一、参与阿尔茨海默病的CC类趋化因子及其作用机制

1.CCL2/CCR2

CCL2又称为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monocyte chemoattractant protein 1,MCP-1),是一种分泌性炎性分子,受体为CCR2。CCL2/CCR2 [33]不仅诱导单核细胞、淋巴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向炎症部位迁移,还能调节单核细胞和巨噬细胞等渗透血脑屏障,扩大脑内神经炎症反应,不过它们进入脑内还可清除SP,因而AD患者中激活的小胶质细胞具有两面性[34]。活化的神经胶质细胞还可自分泌CCL2等细胞因子,在AD慢性炎症中起重要作用。AD患者血清和脑脊液中CCL2水平都上调,轻度患者外周血中CCL2与AD病情呈正相关,而脑脊液中CCL2水平还能预测早期 AD患者记忆能力。因此,CCL2可成为早期AD患者诊断和预测的潜在性生物标志物。CCL2可通过影响Aβ沉积以及神经元突触可塑性,干预记忆的形成过程。体外细胞实验显示,原代星形胶质细胞受Aβ刺激后CCL2表达上调。诸多研究发现,体内CCL2缺陷加速AD模型鼠的行为学异常以及病程的进展,这可能与神经发生有关。Kiyota等[35]证实了,PS1/CCL2 基因敲除鼠的学习记忆、突触可塑性和长时程增强效应的损伤等与海马神经发生相关。还有研究显示CCL2受体CCR2敲除可能影响了可溶性Aβ的形成过程,加剧淀粉样蛋白病变和认知障碍,这表明 CCR2在AD的发病中起重要作用。综上所述,CCL2及其受体CCR2能调节Aβ沉积或形成,而Aβ也可刺激胶质细胞释放CCL2,影响神经再生,进而影响学习记忆功能障碍。JNK-AP1信号通路的激活是Aβ引起的人脑血管内皮细胞(human brain endothelial cell,HBEC)和AD脑内炎症反应的常见机制。已有实验[36]证实了在Aβ刺激下,HBEC以及AD患者和AD/脑淀粉样血管病患者的脑中AP1可被激活,这由于JNK介导c-Jun磷酸化,进而激活AP1。JNK-AP1信号通路的激活导致炎症基因如CCL2、GRO、IL-10、IL-1β和IL-6的表达增加,引发或加剧炎症反应。然而,JNK抑制剂(SP600125)可抑制Aβ诱导的c-Jun磷酸化,AP-1的激活和CCL2在HBEC中的表达。此外,也有研究发现干扰 TLR2/JNK/NF-κB信号途径可以减缓Aβ1-42诱导神经炎症反应。这些结果表明,JNK信号途径可能成为AD中Aβ诱导的神经炎症潜在的治疗靶点。

2.CCL3/CCR5

CCL3又称为巨噬细胞炎症蛋白-1α(macrophage inflammatory protein-1α,MIP-1α),其受体CCR5主要表达于小胶质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与CCL3结合可以调节免疫炎症细胞的游走,还能活化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参与神经炎症。与MCI患者相比,AD患者中Aβ42刺激CD14细胞表达NLRP1以及单核细胞表达NLRP3和胱天蛋白酶-1,这些炎症小体不仅明显地扩大炎症反应,还涉及了Aβ病理学改变[37]。炎症小体在神经炎症中发挥关键性作用,Aβ能够激活星形胶质细胞的炎症小体。但是CCL3的释放可以下调炎症小体的活性而增加星形胶质细胞的吞噬作用,进而减轻淀粉样蛋白负荷和认知障碍。这阐述了CCL3为什么能降低AD模型鼠淀粉样蛋白负荷来拯救记忆缺陷[38]。另外,Heneka等[39]研究发现抑制炎症小体激活可以减少神经元死亡,改善AD动物的认知功能。

AD患者与同龄人相比,外周T淋巴细胞表达CCL3明显升高,人脑微血管内皮细胞(human brain microvascular endothelial cell,HBMEC)表达CCR5也增加,还能介导T细胞浸润血脑屏障。并且发现JNK、ERK和PI3K的抑制剂能明显降低Aβ诱导的HBMECS中CCR5的表达,T细胞浸润也减少。另外,CCR5缺陷会造成小鼠记忆功能损伤[40],β分泌酶表达上调,而CCL3表达下调,还促使星形胶质细胞活化,导致Aβ寡聚体增加。CCL3水平在AD患者中较低,与情绪障碍和人格变化的非认知症状相关,但CCL3与简易精神状态检查(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MMSE)评估的痴呆的严重性,或与总体衰退量表(global deteriorate scale,GDS)评估的疾病恶化程度均无关。

3.CCL5/CCR1、CCR3、CCR5

CCL5又称T细胞激活性低分泌因子(reduced upon activation,normal T cell expressed and secreted factor,RANTES),与其相匹配的受体有CCR1、CCR3和CCR5。CCL5及其受体主要分布于内皮细胞、胶质细胞和神经元。其是一种典型的趋化性因子,能够诱导炎症细胞向炎症区域聚集。深入研究发现,CCL5不仅仅局限于趋化性细胞,参与炎症反应,在神经细胞生长发育中也发挥重要作用,还参与了调节神经可塑性和神经突触发生。

临床研究发现,AD患者血清中CCL5水平下降,但外周低水平的CCL5与AD患者的认知功能障碍没有明显相关性。在AD患者脑微循环中的CCL5水平上升[41],并且Aβ还会刺激星形胶质细胞和少突胶质细胞分泌CCL5。神经系统微环境受到来自外界的刺激物侵袭时,CCL5水平升高以抵抗刺激物侵害,维护神经系统的稳定性。体外细胞试验证实了CCL5可以抵抗凝血酶和硝普酸钠的毒性[41],具有神经保护作用。早在2004年,已经发现日本脑炎病毒感染胶质细胞后,提供ERK、NF-κB和NF-IL-6介导信号以刺激CCL5的表达,影响中枢神经系统中炎症反应的早期发展。

二、参与阿尔茨海默病的CXC类趋化因子及其作用机制

1.CXCL1/CXCR2

CXCL1又称生长调节癌基因-α(growth-regulated oncogene-α,GRO-α),其特异性受体为CXCR2,表达于少突胶质细胞。免疫荧光双标显示脊髓白质中活化的星形胶质细胞中CXCL1水平较高,以刺激少突先驱胶质细胞增殖。CXCL1/CXCR2交互作用能增强少突胶质细胞内与细胞外基质的黏附作用,并协同血小板源性生长因子促进脊髓腹侧区少突胶质细胞的增殖,还能抑制少突胶质细胞的迁移。Aβ1-40能刺激人类大脑内皮细胞验证基因GRO和IL-6等表达[36],参与神经炎症过程。另外,CXCL1对AD患者脑脊液中生物标志物和τ蛋白/Aβ42比值具有一定影响[42]

2.CXCL8/(CXCR1、CXCR2)

CXCL8又称“白细胞介素-8(interleukin-8,IL-8)”,是一种多源性细胞因子,其受体为CXCR1与CXCR2,但CXCL8不是CXCR1与CXCR2的唯一配体。CXCL8具有双重性,即保护性和促炎性。脑源性的CXCL8维持脑组织的生理功能,而脑部发生炎性改变时CXCL8表达上调,诱导中性粒细胞向病源部位游走,加剧炎症反应。AD患者在Aβ的刺激下,小胶质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神经元分泌CXCL8。在AD发病早期,活化的星形胶质细胞表达趋化因子CXCL10、CXCL8和CCL2增加。在AD患者中,组蛋白脱乙酰酶(histone deacetylase,HDAC)、铜和CXCL8水平明显升高,对所有认知评估测试有明显的负调控作用[43]。另外,脑定位向小鼠海马内注射Aβ,刺激CXCR2表达增加,募集T细胞迁移至脑内,而CXCR2拮抗剂能有效地阻止此过程,因而CXCR2拮抗剂可能有效地抑制AD动物模型中炎症反应和保护神经[44]。CXCL8及其受体可能成为AD潜在的治疗靶点。

然而,进一步研究发现神经元可能通过旁分泌或者自分泌CXCL8保护神经元,调节神经元生理功能。虽然CXCL8单独作用不能改变神经元生存能力,但其确实可以抑制Aβ诱导的神经元凋亡,这可能增加神经元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rain-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BDNF)产生。因此,CXCL8在AD发病机制中可能发挥保护作用。

3.CXCL10/CXCR3

CXCL10又称γ干扰素诱导蛋白-10(interferon γ-inducible protein-10,IP-10),其受体为CXCR3。CXCL10主要来源于单核细胞、树突状细胞、自然杀伤细胞(NK细胞)和内皮细胞,有趋化中性粒细胞、调节免疫细胞分化等生物学功能。CXCL10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的调节因子,也是AD发病的易感基因。临床数据显示,CXCL10在AD患者脑脊液中升高,而外周血清中CXCL10并未增加[45]。这些数据表明CXCL-10有望成为AD临床诊断的生物学指标之一。

另有研究发现,在Tg2576鼠脑组织大脑皮质和海马中CXCL10表达增加,并且Aβ斑块与CXCL10阳性存在共位现象。更深入研究离体脑定位注射Aβ到人海马区,CXCL10在星形胶质细胞中表达明显升高。另外,CXCL10和CXCR3能通过激活小鼠皮质神经元ERK1/2信号通路以传递神经元-胶质细胞信息,参与AD发展。体外细胞实验显示CXCL10募集星形胶质细胞向Aβ沉积形成的SP附近迁移,吞噬Aβ聚集物碎片和调节神经再生[46]

4.CXCL12/CXCR4

CXCL12又称基质细胞衍生因子-1(stromal cell derived factor-1,SDF-1),受体为CXCR4。CXCL12不只局限在心血管系统和免疫系统中发挥生物学作用,在神经系统中也产生调节效应,如涉及中枢神经系统的发育和突触间信息的传递,并影响认知功能。临床检测发现,AD早期患者血清和脑脊液中的CXCL12水平下降,与脑积液中τ蛋白水平负相关。在Tg2576 AD模型鼠中,CXCL12的蛋白和mRNA,以及CXCR4的表达均下调,且CXCR4拮抗剂长期治疗非转基因小鼠,可以导致小鼠认知功能受损。由此可以推测,CXCL12可以改善学习记忆功能。此外,CXCL12治疗APP/PS1转基因鼠,鼠脑内的Aβ斑块数量和块径均减小,提高了小胶质细胞Iba1表达水平,减轻神经元和突触间的传递障碍[47]。CXCL12还可以调节谷氨酸兴奋性传递和保护神经元免受Aβ寡聚体的损害。上述结果表明CXCL12 是一种保护性趋化因子,对认知功能具有潜在的保护作用。

此外,适当锻炼可以减缓AD样症状。老年Tg2576鼠进行短期的锻炼后,海马CXCL12水平升高,减轻炎症反应和改善认知功能障碍。此外还可以通过逆转体内CCL2和CCL5的表达变化,改善AD样的症状[48]

5.CX3CL1/CX3CR1

CX3CL1又称分形趋化因子(fractalkine,FKN),其受体是CXCR1。中枢系统中,CX3CL1主要表达在神经元和小胶质细胞,而其受体主要表达于小胶质细胞。CX3CL1参与神经炎症型退行性疾病的发病机制,能够降低神经毒性,发挥保护作用。在体内,CX3CL1具有膜结合型和可溶型两种形式,二者的平衡受到金属蛋白酶依赖性蛋白酶调节。据报道[49],GSK-3β也可调节CX3CL1的生成。轻度至中度AD患者血浆中CX3CL1水平高于重度患者,且AD患者血浆中可溶性CX3CL1水平与生理状态相比呈下降趋势,这种趋势还与MMSE评分呈正相关。这些表明CX3CL1可以作为AD患者诊断的生物学标志物。CX3CL1水平升高,可增强小胶质细胞的活化和吞噬作用,减缓早期AD疾病进展。CX3CL1/CX3CR1可抑制小胶质细胞活化,降低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白细胞介素-1β(IL-1β)和一氧化氮(NO)的水平,发挥抗炎效应。CX3CL1/CX3CR1除了参与AD的神经性炎性病变外,还参与了其他神经炎性疾病,包括PD、多发性硬化和老年性黄斑变性。此外,CX3CL1还可以通过调节τ蛋白、Aβ,细胞凋亡以及突触可塑性,影响AD发展。

CX3CL1/CX3CR1交互作用是神经元-小胶质细胞间信息交流的一种重要方式。CX3CL1/CX3CR1与AD主要的病理特征相关[50],包括τ蛋白和Aβ病理学特征。一方面,CX3CL1可以抑制τ蛋白病理改变或改善τ蛋白引发的病变。在APP/PS1转基因鼠中,可溶型CX3CL1大量分泌,抑制τ蛋白病理变化,但对Aβ沉积无明显影响。CX3CL1激活NRF2/NFE2L2和血红素加氧酶1以抑制τ蛋白诱导的小胶质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增生,进而控制τ蛋白病变诱发的神经炎症[51]。相反,在CX3CL1缺陷的情况下,尽管可以减少APP/PS1转基因鼠中Aβ沉积,但相关τ蛋白磷酸化水平升高。膜结合型CX3CL1缺陷还会促进小胶质细胞分泌IL-1α和IL-6,进而激活p38 MAPK,导致细胞内微管相关蛋白τ蛋白的过度磷酸化和聚集[52]。另一方面,CX3CL1与Aβ沉积也具有相关性。体内、体外研究均表明,CX3CL1/CX3CR1改变小胶质细胞的吞噬能力,并在CX3CR1缺陷时减少Aβ沉积。此外,神经元CX3CR1敲除后,还可以减轻Aβ聚集和构象改变。给予神经元CX3CR1的拮抗剂,可以得到同样的结果。因此神经元CX3CR1受体可能通过调节Aβ构象以防止Aβ诱导的神经毒性[53]

CX3CL1不仅影响AD患者的τ蛋白和Aβ,对细胞凋亡和突触丢失也有一定影响。CX3CL1/CX3CR1通过抑制Fas-FasL介导的细胞凋亡而增加小胶质细胞的存活率。其主要作用机制:激活小胶质细胞PI3K/Akt信号转导途径,磷酸化作用增强,Bad促凋亡作用受阻;调节Bcl-2家族成员蛋白的表达。神经元自分泌的CX3CL1与膜上的CX3CR1结合,激活Akt激酶,使NF-κB异位激活,促进抗凋亡基因的表达。趋化因子CX3CL1调节海马CA1区突触传递和长时程增强效应,有利于谷氨酸介导的神经传递,保护突触的可塑性[54]。CX3CL1与血清中BDNF能改善Aβ寡聚体诱导的神经损伤和认知功能。CX3CL1除了依赖于A1受体调节星形胶质细胞谷氨酸转运体-1的活性和释放生长因子以降低神经兴奋性毒性外,还可以通过激活腺苷酸3受体,抑制海马CA1区LTP,调节突触可塑性,保护神经元免受谷氨酸(Glu)兴奋性毒性作用[55]。总之,CX3CL1/CX3CR1可调节细胞凋亡,降低神经兴奋性毒性,发挥保护作用。